绷不住,字数到上限不能一起发。将就一下。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年轻天文学家夫妇英年早逝...”
“哥伦比亚航天局宣布停止向天空发射无人机的计划。”
“最后一个法术探测球将于莱塔尼亚与谢拉格的边境山脉发射。”
她轻轻丢下残破的旧报纸。坐在窗台,唯有星空与她作伴。
一抹泪水划过了她的脸庞。向往渐渐充斥她的双眼。
从此,时间的指针开始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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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你的老屋子看看。”
“没有这个必要。”克丽斯腾坐在草地上,周遭有色彩的一切事物就像从背景板上扣去一般,只有黑色填充它们的形状。
塞雷娅没有坐下,她静静地站在克丽斯腾背后,倾听着她将要说下去的话。
“我的父母都曾向往星空。他们这对夫妇曾在整个哥伦比亚学术界都颇具盛名。”她看向一段较为平缓的草地,大约有几百米的距离。
“就在这里,他们把我抱起,告诉我只要我再高点就能触碰到星星。”
“当时他们已经做完了他们的自研航天器,在发射的前一天晚上。”
“他们相互争执着,一面是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空,一面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她坐着,眼神看不出喜悲,只是轻轻捻下长得高高的青草。
“他们选择了在那天与我告别。”
天空高远,看不到尽头。年轻的莱特夫妇将年幼的孩子抱紧,眼上泛出泪花。
孩子酣睡,表情平静,他们看着在床上的她,抱了又抱,在她的小脸蛋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分离的痛苦,实现梦想的兴奋交织在他们心中。
他们多么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让他们不用自己选择这个命运。
母亲的脸上净是泪水,父亲将他的健壮身影缩的小小一片,用他那另一只没怎么磨砺的手抚摸她的额头。
可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巨大的轰鸣声吵醒了孩子,她大声呼喊着,晶莹的泪水流过她的稚嫩小脸。
可父母不见踪影。
不安充斥了这个懂事孩子的心头,她冲出门去,却看见在天幕中亮起的火焰。
“...为什么要给我讲?”
克丽斯腾的眼神飘了回来,重新聚焦在塞雷娅身上。
“我一直想跟人倾诉我自己...我的一切,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未来。”
“我想探索天空。”
“...探索到什么程度?”
“你应该听说过,学术界对泰拉的天空有一个猜测。泰拉的星空,是一个【夹层】。”
“一个叫做【阻隔层】的事物。它扭曲了真实的星空。”
有人曾猜测过,泰拉的星空受一种不知名的“薄膜”所影响,像是豌豆里的种子,被它的荚层包裹其中。
很遗憾,随着最后一个莱塔尼亚法术探测球失去音讯起,绚烂的星空就失去了在生活中占据人们心绪的地位。生活像是一个巨大的秤砣,挂在了名为“生命”的脆弱杠杆之上,横在了现实与梦想之间,让人们再难去权衡梦想与现实的轻重。
走上无名建筑的阳台,塞雷娅从沉思中觉醒,再度提问。
“...这与你的梦想有所联系,是吗?”
“是的。”说着,二人立在寂寥的夜空中,得益于阳台的宽广,她们的存在像是深入黑暗的一根针管,二人的身影就像这针管上的小小黑影。
一瞬间,塞雷娅好似被星空所包裹。在如此浪漫的背景之下,她又不禁想起在哥伦比亚所谓的“技术研讨会”上,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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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娅缓步走过富丽堂皇的大厅。脚下是黑白不一的光洁地砖。再看身旁,年轻的学者们不断摇曳,踩着冗长华丽的古典乐,与舞伴们笨拙的跳着音符的缓步。
塞雷娅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淡然享受这种“维多利亚”式舞会氛围的人,多余的娱乐会使她分心。此时她穿梭于人群中,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金色的身影。
“塞雷娅女士!”
轻轻抬眼,她看到了两位带着笑的中年人,羊角向上延展,眉间的皱纹又为这两人带来了难以察觉的亲和力。
“哎呀哎呀,您和克丽斯腾莱特女士的报告真是太精彩了,哥伦比亚学术界的新星真是名不虚传啊!”
塞雷娅轻轻颔首,报以微笑做回应。
另一人见到如此神情,便接着抛出橄榄枝:“我们的公司非常需要您们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他挑了挑眉。
加入公司与否,这无疑是每一个在学术界崭露头角的研究员会面临的选择题。
但塞雷娅明白,她与克丽斯腾是不能被现有的制度所束缚的。加入公司,会让她们受制于人。更何况,二人的抱负并不是他人卧榻之下能容纳的物件。
她们必然自己创造自己的世界。
“抱歉二位,承蒙错爱,我们暂时没有这样的想法。先告辞了。”她微微欠身,眉眼轻迷,嘴唇勾起,用一个清淡的笑做了直接的拒绝。
她走过身边的二人,依稀之中,可以听见小人于舞台上哗众取宠的无根抹黑。
“真是不识抬举。”
“呵,也好。和莱特家的人扯上关系,说不定惹得一身骚。”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
“哈哈哈哈...”
走出阳台,属于乡野的冷风扑面而来,但她不反感。这阵风掠过她的身子,将后面的杂音吹散了个干净。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只剩璀璨的星空高高挂在头顶,不时响起知了的叫声。
她眯眯眼,巨大的天穹此时就像是个半弧形的盖子,从中间透出成百上千份的光,又像反射光芒的玻璃不均匀的洒在天空之中。
在这种梦幻般的破碎感中,有个身影踏着悠然舞步,双手轻摆。
她从未见过这种舞蹈,它是没有舞伴的。既不如维多利亚的传统舞蹈优雅,又不如近些年哥伦比亚诞生的新舞种有张力。甚至连背景都不是有灯光的舞台。
与别的舞蹈相比,单单拎出动作,就像小孩跟随音乐的撒泼。可在星空之下,她的双臂趋缓,舞步逐渐舒展。
舞步里凝练了些什么呢?
金发的佩洛眨了眨眼,美丽的瞳孔不再是人所熟知的任何颜色,只能用名词来定义它的色彩。
星空。
“你果然在这里。”
“晚上好,塞雷娅。你也受不了里面那股腐烂的铜臭味啦?”
“...晚上好,克丽斯腾。”
对于后面的问题,她只是微笑着颔首,并未多做回应。
这就是哥伦比亚科学界的现状。
追求功名利禄者比比皆是。结党营私,明争暗斗屡见不鲜。
科学界不像是科学界,倒像是政治界背后的投影。
她们无疑对这样的同僚失望,以至于绝望。她们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科学界如何保持自己的初心与理想。
与她们同样的新人受到蒙骗,寄人篱下,庸碌无为者,她们已经见证许多。
这样腐朽的国家无法承载她们的理想。在止步不前的泥潭中,唯有畜生才会在其中打滚享乐。对于人来说,在泥泞中的每一秒都是对现实妥协,对梦想放弃的表现。
浑然天成的泥泞给了前进者以坚毅,给以梦想家以力量。
“从我的父母逝世开始,我就明白,我是要向前前行的人。”
她伸出一支手臂伸向天空。眼神朦胧,像是注意力不集中的短暂愣神,瞳孔放大,将星空璀璨的光芒尽数映在视网膜的最底层,像是花朵渴望着雨露。
“那些看似亲和的叔叔阿姨,用尽一切来抹黑,来否认我父母的努力。”
“而此刻,他们又像我父母尚未去世时一样,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说辞来讨好我,吸引我。甚至与他们对待我父母时使用的话术别无二致。”
“每想到这里,我就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揣测,并因此脊背发凉。”
“他们若敢靠近你,我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噗。”接连的便是畅快的大笑。
“我知道的!”说着,她转回头。
在星空之下,她的眼眸闪烁着光,脸上勾起一个微笑,向她的友人表达了她的谢意。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塞雷娅。”
萤火虫从丛林中飞起,将周遭的树林照亮些许,微黄的光芒照在她们脚下阳台的承重柱下。
她愣神一下,接着便低下眉眼微笑着摇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说谢谢也未免太过见外了。”
“更何况,莱特夫妇是我童年时期的偶像。他们做出的贡献,即使虫豸费尽一生去抹黑,让这件事情成为他们心中的噩梦,也无法磨灭。”
她的眼中有着坚定,直面无垠的黑暗。
“...是啊。”
天幕之上的火光,是她的起点。
她的父母造就了一对前往天空的翅膀。而她所要去的,是更高的地方。
它很高,能够高于腐朽的科学界,高于她的家乡,甚至...
远远高于现在所测定的6152米的天空极限。
她要冲破【星荚】。
她的手指向天空,指向一众群星。
群星间距离是如此遥远,这不是两人能够完成的事。
为了这个目标,她会建立一个自己的公司。
这个公司,将成为远视者的天堂,成为科学界的圣地。
它一定是新颖的,创新的,纯粹的。
所有的尖端科技将在这里得到研发与应用,一切的才能会被凝聚成共同的成果。
即使这样完美的事物出现于哥伦比亚,必然会招致政客与他人的质疑与抨击。她也在所不辞,那是因为这是她的一生所求,是她从此开始行走于世间的动力。
是她作为Kristen Wright在世间的心。
“现在的泰拉面临这太多太多的问题,你的愿景所面临的困难不止虫豸的刁难,还有天灾与矿石病。”
“那便连他们一起消灭!”
她大声呼喊着,眼中有着期待与天真,仿佛她已经置身未来,看见那些事物的诞生。
白发的瓦伊凡为她的愿景所震慑,脑海中的念想也被她掳走,不知飘到了哪里。
塞雷娅已经忘记了当时的心情,但她仍然记着克丽斯腾那双承载着星空的双眼给她带来的,连同一起产生的对未来的向往。
即使是冷静的保守者,也会为她的天真纯粹,坚定灿烂所动摇。并不是因为它们的美丽,而是因为它们代表了人心底最纯粹的本能。那是植根人心底的,对世界奇景的好奇心,它能飞跃星空,飞跃一切人类历史上有记载的困境。那是克丽斯腾最美丽,最美好的精神世界。
她给白发的瓦伊凡带来了她想都未曾想过的灿烂光景。
于是她伸出手,与跟星星般的她静静相握。
她在此刻向克丽斯腾承诺,她会成为那一个守护她们共同愿景,共同努力的人。
用她自己的手。
“对了,那支舞...”
“你喜欢吗?”
“...喜欢。跳的确实不错,只是舞步与动作缺少打磨。”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向那道身影提出疑问。
“你告诉我你在这周会回到你的家乡,是吗?”
“是的,一起吗?”她轻飘飘的再次抛出邀请。像是无意中提到。
“我会的。”
她看见克丽斯腾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在星光之下,把她的思绪抛进了遥远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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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魔事件,发生前一个星期。
塞雷娅倒在床边,手里无力地攥着那张可憎的协议。
上面是所谓“临床实验许可”。在帕尔维斯及其麾下一众实验人员之后,她还是看见了那个她最不想看见的名字。
“Kristen Wright.”
她明白,昔日的挚友已经飞得太高太高了,不再关注她身边的,哪怕是一个孩子的生命。
“塞雷娅主任。”恍惚间,她的脑海闪烁了赫默与伊芙利特的幻影。
赫默冰冷的眼神,伊芙利特手中的糖和她绽放的纯真笑容如银针划过她的心。
她从未如此疲惫。
小小的旅馆还算有个整洁的环境,霓虹灯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隐隐透出,她将脖颈靠在床沿,让它的棱贴住自己的脖子。
棱是硬的,可塞雷娅却觉得比任何柔软的枕头都要合适。
霓虹灯光化成了满天星光,床板蔓延出微微的青草气息。
好像那个晚上,她仍在那个晚上。
然后大地塌陷,巨大的,写着“Kristen”的a4纸将她包裹窒息。
然后,她睁开了眼。
阳光投了进来,将迷乱的霓虹挤得无影无踪。
她靠在床沿上,就这么睡着了。
她攥紧了拳头。放在自己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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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魔事件后,60分钟。
“塔,塔,塔。”
她站在这条苍白的走廊上,惨白的光芒映在她的脸庞,将她的轮廓用阴影勾勒。
“我就知道你能解决的。”
抬眼,金发的人影坐在办公桌后,眼中带着由衷的高兴。
“克丽斯腾。”
她的眼神冷厉下来,脖颈微微倾斜,攥紧的拳头就这样放在身侧。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正好也是。让我先来如何?”
“...”
“刚才结构科成员提交了一份快速报告,有人疑似用眠兽毒气毒害实验个体,似乎是内部人员所为,你有什么线索吗?”她笑盈盈的。
“是我做的。”
“为什么?”她快速地追问,可她的神情就像是知道一件早就知道的事一样,毫不在意,并且饶有趣味。
“我只能这样尝试阻止你。”
“阻止炎魔计划。”
“哦?原来这份报告上讲的是这个计划...”
“防卫科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你瞒过了我。”
“那只不过是应付官方需求的一次交易而已。”她依旧带着笑意。
“所以你就纵容帕尔维斯进行人体实验?”
“...塞雷娅,我相信同僚的判断,他们要如何进行实验,我无意干涉。”她的脸上终究是没了笑容。
克丽斯腾有一种预感,好像即将失去什么东西。
“你的纵容已经让他们罔顾人伦!”
站在这里不过寥寥几句,塞雷娅的愤怒便已得彰显。
她既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莱茵生命的动作而悔恨,更为她的友人已经置底线于不顾而悲伤。
“等到一切真相暴露在哥伦比亚媒体的闪光灯下时,当真相大白,莱茵生命会被你拉至深渊!”
“那就让真相不要大白。”
塞雷娅看着她的嘴角勾起,将褪去的笑意一点一点拉回。
这张笑脸,令她熟悉又陌生。
在某个夜晚,她也曾因这份热忱所感染,甘愿投身于群星之中。
可惜,梦总会醒。
“克,丽,斯,腾!!”
瓦伊凡愤怒的吼声撕碎了星空的迷梦,连带着记忆中的笑容一样撕成碎片。
她无法面对伊芙利特的笑容。
但她同样无法面对变成这样的克丽斯腾。
变成...她真的变了吗?还是从一开始便是,只是我毫无察觉?
塞雷娅的手撕裂了办公室的支撑柱,连带着石灰被一分为二,碎块与粉末登时洒满眼前。
冰冷的AI提示音仿佛宣告了回忆的死亡,只剩苟延残喘的她独自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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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娅女士,又见面了。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
“炎魔事件。”
锡人那滑稽的机械眉毛动了动。“我倒是没想到塞雷娅主任会将那时的事记的如此清楚。”
“我不认为你忘了。”她站在小巷的尾端,默默凝视着黑影里的莱茵总部。
“这些年,莱茵生命没有了防卫科主任,可做了不少错事。”锡人话锋一转,“公司的职员还时常抱怨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可防卫科主任却不见踪影...可谁能想到这些年一直是你在为他们擦屁股。”锡人扯了扯自己的棕色西服,压紧帽檐。
“套关系并不能让我们之间的交流更愉快,这次可是你先找到的我。”
“但它能让我显得平易近人一些...不扯那么多了。克丽斯腾,你的好友。你可晓得她近况如何?”
“怎么了?”
“呵呵...军方正到处找她呢,总统告知梅兰德基金会一定要将她抓住。刚好我这有个人缘,这不来找你帮帮忙嘛。”
“你认为我会帮你抓住我的挚友?这不合逻辑。”
“但符合人情,塞雷娅。”
锡人转过头,银色的月光如轻纱般披在他身上,将他半个身子照的闪亮。晚风掀起地上的灰尘,让它们像羽毛一样飘飞,正翱翔在他们中间。
帽檐下,那双金属的冰冷双眼像两把尖刀,锋芒毕露。
“炎魔事件后,你们分道扬镳。一对从刚开始便形影不离的挚友为什么分道扬镳?尤其是在二人目标相同的时候...有人背离了原则,这个人会是谁呢?”
“嘿嘿...你肯定很期盼见到克丽斯腾,只是她藏的太好了,是吗?你想理解她,知晓她为了什么要草管人命,将一个可怜孩子的命运握于己手...这些你当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你现在不想要分个结果吗?”
塞雷娅没有出声。看向高楼,它被完完全全遮蔽,没有一丝月光留给它。
“那么...合作愉快?”
她的眼中闪过赫默与伊芙利特的眼睛。
她还有个问题没有出口。
“合作愉快。”
眉头紧皱,两根眉毛向下倾斜。藏在睫毛之下的,是一双迷茫,冰冷,焦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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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我们需要个动机。”你轻轻摊手,长期居于罗德岛,你并不想过多的接触外界。奈何,冷酷的医生并没有给你这个机会,你识得大体,明白她的严肃自有其意义,只能委婉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她坐在你对面,清冷的眼神注视着你,办公室的窗户恰好将落日余辉透进,照亮你们二人的眼。其余部分则笼罩在阴影中,好似世界上只剩你们两个人。
“是梅兰德基金会的委托。”
“...啊,是他们。你好像跟我提到过,他们跟哥伦比亚的政治有着密切联系,是吗?”
多亏了凯尔希,若不是罗德岛穿行与国家之间的需要,和她有意让你承担罗德岛外交与指挥责任的选择,你不会将各个国家的机构了解的如此详尽。
这对你斡旋于国家之间有帮助,甚至一定程度上,是你生活在罗德岛的基本需要。
毫无疑问,当前的罗德岛能够做到自主经营,甚至于你可以直接将你的工作与责任抛给他人。但基本的道德观念告诉你,人生在世,总得承担一点东西。
罗德岛的干员对你有着信任与期待,孤独从在石棺中被拉出时便相依相随。你渴望着这份信赖。哪怕在走过乌萨斯时遭遇到的悲剧与苦难数不胜数,你早已习惯将你的后背交于他们。
走上罗德岛,人生中最本质的懒惰影响着你的大脑,可相比起来,干员的期待显得愈发珍贵。
你明白,即使哪天你辜负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就此放弃这份足以让你舍弃本能的甜美纽带。但你还是害怕,害怕他们从自己身边远去。害怕自己不再为人所依赖。
你明白自己有多么的特殊,即使你再投入,再亲近,庞大的命运始终横在你与他们之间。
所以你戴上了兜帽----这件一直跟随你的面具在你迷茫时充当了最好的保护层,它让你与世界真正的分割开来。即使只是一个面具,从外界看来,这样的你与干员们并无差别。
你曾仔细地思考过孤独,一度认为到它复杂到能让你的脑子瘫痪,你逃避性的放弃了这个问题。
后来你才明白,动力不源于孤独,亦不源于群体。
它源于自己
“好吧,凯尔希医生,我们何时起行?”
“明天。”
晚上阴沉的云换来的是明天的灿烂。
在未来的阳光下,有两只小小的影子缠住了你,她们与你并不相同,但她们要去找寻命运。
“洛肯。”你咀嚼着这两个字,在身后,两个小小身影相互依偎。再往后,便是一道碧绿的倩影。
你的心情很复杂,真难得。更何况是为他人。
你本能的觉得,命运的眼神又一次凝视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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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楼震颤,实验室的外墙如同果皮般翻卷,
“唔....!”
念力撕碎墙壁,坚固的房间仿佛是儿童手中的纸盒子,被富有恶意的双手蹂躏。暴走的小菲林站在实验室之中,眼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怒火。
“拦住她!”
“*哥伦比亚粗口*的,我的手…”
“别**的拦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守卫咬紧牙关,浑身汗毛竖起,眼瞳中满是恐惧与求生的渴望。
可他不敢放声大叫,生怕下一个被提起来撕碎的的便是他。
“凯尔希!”博士朝着眉头紧皱的医生喊道,他的目光片刻不离迷迭香,看着她沉沦在愤怒中越来越深。
医生没有应答,全力清剿着堵在门口的守卫。她没有时间脱身,一旦离开,蜂拥的人群将直冲风暴之眼。
一个女孩迈出了她的一步,像当初她被救下一样。
“我去。”
“伊芙利特!回来!”
“我能做到,博士。”她回头,露出桀骜不驯的笑,像是她本来那样。
再一转头,她的眼神只剩凝重与关切。
“伊芙芙…”
底板脆弱如纸,钢铁柔软如棉。
肩膀上的动力甲胄碎裂,切骨的疼痛让动力甲里的士兵痛苦万分,整个身子因剧烈疼痛而痉挛。
“请求…支援,来个人…救救我…”他啜泣着摸向耳朵部分的通讯器。
只有四分五裂的部件。
“不…不…通讯器被捏碎了,你这个…”
“别说。”
烈火吞噬了他的身躯,掀翻他的影子。
现在,实验室内没有人了。
迷迭香的眼睛被阴霾笼罩,那是怒火。
她不顾一切,她撕碎一切。
她憎恶这股力量,甚至憎恶因此而诞生的她。
“我们要一起看看这座城市。”
“一起回罗德岛!”
掀开盖骨,像是用餐。
割断血管,像是备食。
挑断神经,以作麻醉。
优雅施然,像是上帝。
他们杀死我的兄弟。
杀死我们。
将所谓“花园”,当做我们的牢笼。
他们凭什么,将失去生命视作理所当然?
凭什么摆弄我们的生命?折磨我们的精神?
他们的嘶吼,他们的咆哮,捶打,都压在了最后的…我。
我的背上。
这些人,这些可憎的事…
“就从来…”
“不该存在。”伊芙利特站在她的面前。“我都懂的,迷迭香。”
她放低声音,身体轻轻靠向迷迭香。像是平常凑近打个招呼一样。
她伸出了手。
有一个人,曾想这样想要与她相拥,最后只剩下一滴泪水在风里蒸发。
她不允许,她做不到。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在她怀中消逝了。
“震动…停了。”
博士感觉到了震动的消失。他感觉脚终于又踩到了坚实的地板上。
“伊芙芙…真的全做到了。”缪尔赛思呆愣的看向室内,秀气的眉毛像是鸟儿张开翅膀。
房间里面,小小的身影靠在一起,命运终于放开了她们的脖颈。她们肆意的呼吸,享受清冷芬芳的风与甘甜的雨露。
命运没有眷顾她们,但此时,没有人会去听丧气的话语。
她们用自己为墨,书写了原本命运并未打算续写的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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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莱茵生命的科技展览会。
尚还年轻的黎博利凝视着充满现代设计感的白色大门,眼中有着不善交际的无所适从,与从常年的学校生活走出来的短暂恍惚。来来往往的人群从她身边经过,每个人都在讨论着知识与科学,语气平和而友好。
无疑,对于赫默奥利维娅,这样“接地气”的展览令她感到十分的陌生。但其中来来往往的人群,更加激发了她对其中事物的好奇与期待。
抱着一颗热诚的心,她走进了大门。
刚进展览厅,除了扑面而来的冷气,最令她印象深刻的竟然不是其中充满科技感的设施,而是浑然天成的装修风格。
统一来看,从大门开始,流线型的白绿线条延伸,它们构成了展览厅的主要背景。细看之下,金色加粗字迹点缀其中,甚是显眼。
几乎每条线条都指向学术界的一个专区,音乐也是平静悦耳的电子流动音效。
从古至今,赫默没有能从她的认知里找到任何一个展览会可以与她面前的相比拟。专业的分区,低调简介的风格,几乎只为学术而创建的氛围,这些都让她,一个常年在学校与研究院里奔波的人轻松融入了这个公共场所。
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她走向了“结构科”。那正是她所选择的专业。
她祈祷这个展览会不会只是虚有其表,不再只是向之前一样的哗众取宠,博取经费。
在她祈祷之后,莱茵生命的总辖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展区里面,不是玻璃柜,不是万众聚焦的ppt,更不是完成度低到令人发指概念设计图。
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准确的说,是残疾人。
由灰色与白色配合交织组成的义肢装配在他们原本残疾的身上,他们单单是在展馆里大跳,奔跑就已经足够让赫默为其感到震撼。
其中应用到了大量的源石科技,看着义肢上密密麻麻的回路与精微的雕刻,赫默觉得他们不像是被人踩在脚下的义肢,而是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在旁边,是先进的医疗设备,与一张张论文,细看之下,尽是关于生命解析的最前沿成果。
一根造型新颖的医疗法杖吸引了她的视线,流线型的杖身,纯白的配色,与最高处延伸下来的源石施术回路浑然一体,其中液体流动,为看客们细心指出每一个法术节点与构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回路,显然,在传统的构造上,莱茵生命加上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
忽的,有一阵悦耳的乐声传来,虽然赫默并不能通晓音律,但她还是听出来这是钢琴的音色。
声音不快,不华丽。每次弹完一个音符后的四分之一秒才会接下一个片段。
一曲终了,赫默才听出这首曲子只有重复的几个音节,而且没什么太高的技巧,只是需要双手共同协作。这位钢琴家的水平似乎并不高。
她寻向声音的来源。走过拐角,却看见一对佩洛母子在一众人的簇拥下拥抱着。
她有一个猜测。
走近了,她发现母子中的儿子最为贴近钢琴,而他的手臂正绽放着金属的光泽。
哭声不绝于耳,人人都为这位尚还年轻就失去双手的人感到悲伤,可当他们看见那年轻的人儿将那义肢高高举起时,都深深觉得他灵魂的伟大令人难以自持。
他在笑。
“妈,我能弹了,”他看着金属义肢,洋洋洒洒的泪水滴在上面,带着它一遍又一遍的拂过琴键,像一阵轻快的风,他感觉他的双手从未如此灵动。
接着,他将头转向人群,露出那张带着明媚笑容,却泪流满面的脸。那对麻木,却在此刻被深深喜悦所俘虏的眼眸。
“我能弹了!”
掌声被他的笑容所带动,赫默觉得,这是花骨朵从封闭走向怒放的声音。
几天后。
“好的,我的回答结束。”
“很感谢你的配合,有请下一位,奥利维娅·赫默。”
赫默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面试室,一位穿着大衣,围着围巾的优雅鲁珀正恭候多时。
“您好,雅拉主任。”
“你好,小姑娘,不用那么拘谨,放松点。”她看出了赫默的紧张,但也明白这在所难免。
“谢谢。”
“嗯...据我所知,你是一个整天都会在研究院里待着的学生,像你这样的人才,大多是等着公司的招聘上门,你是出于什么想法而要专门跑到莱茵总部的招聘会来呢?”
“啊,额...”赫默不知应作何回答,她再来之前甚至专门背了一些招聘的问题答案,可是这刚开头,这位雅拉主任就用问题彰显了莱茵生命与其他公司的不同。
雅拉看着她那犹豫的样子,轻轻转头笑了一下。
赫默呆呆的抬起眼,看向雅拉。
“咳,咳。”雅拉清了清嗓子,“刚刚只是开个玩笑,我们现在正式开始。”
接下来便是正常的问答环节。
“你为什么要加入莱茵生命?”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想清楚再回答。”
赫默很想打好腹稿,但当这个问题出现时,她的脑海中只有那对金属义肢。
于是,她将她在那天看见的事物说了出来。
“你们不是医生,但医生治疗不了肢体的残缺。你们的义肢,我想,不仅仅只是医治了他们身体上的缺陷,更多的是...心灵上的。”
“灵魂是没有义肢的,当大多数人深受残疾折磨时,他们的灵魂也会被扯断。这体现在他们不再记得自己残缺一部分的记忆,不再想起自己用肢体拂过风的一瞬。”
“从此,在他们的意识里,他们便是残缺的。”
但在那天,她只看见了一个个完整的人。
她不想仅仅只是看见那些人,她想将自己的知识、学历,一切都放在其上。
科技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的发展,她看见了这一切,并深深为此触动。
她不信命,但此刻只有命中注定才能描述她的感受。
“没有别的要说了吗?”
“没有了,雅拉主任。”
“我很满意你的回答,在其他人的回答中,我只能听见对公司利益的考虑与对自己前途的担忧,你很特殊。”
“在这个用现实讲话的职场,你居然跟我讲梦想。”她轻轻扶了扶额头,一脸无奈神色。
“那...我可以?”
“你被应聘了。”眼前的菲林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本来就打算应聘你,结果你自己跑人才市场里竞争来了。”
她伸出一只手,挑挑眉。
“怎么?新同事,跟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不对付吗?”
“没有的事。”她伸出自己的手,与雅拉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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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将辣味的糖果塞进口袋,她走进了实验室。
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光滑的瓷砖闪烁着光泽,这绝对是任何研究者都会赞叹的实验室。
她还记得,当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多么的为此震撼。
对,当时我还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后来查出是某个跳脱的主任忘记将在通风管里的甜味剂拿出来,闹了一出不大不小的笑话。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走过这条走廊,她的老师正在那里等她。
帕尔维斯从庞大的橱窗前缓过神来,摸了摸眼角的皱纹微微叹气。花白的头发掩盖不住苍老的事实,唯有隐藏知识的一双眼睛在睫毛下闪出些许睿智。
他是一只卡普里尼,因其种族特性,他的头上有这一双黝黑的角,经过岁月的沉淀,它们显得比本人更加年轻。他的同僚与学生亲切的称呼他为“老山羊”。这不仅指明了他最鲜明的外表特征,间接象征了他本人的温和品质。
“老师,早上好。您今天看起来很精神。”
“哪有的事,”他摸摸头上的角“也就这俩小东西有精神了,倒是不枉我每天费尽心思盘它们。”
“您还是这么幽默。”
“玩笑就先打住吧。”他轻声制止了玩笑的继续,转而到达科研的方面。
“你昨天做的报告...嘶,”他突地矗立在那,不再往前。
赫默站在他的身旁保持着安静,她已经习惯了帕尔维斯用尽全力去回忆事情的习惯吗,此时的出声只会使老师分心。
帕尔维斯是一个温和的人,但在温和之下藏着的是科研的坚持之心,这点上她跟老师很像。
因为这股倔强,帕尔维斯才会坚持用自己的大脑去回忆事物,哪怕皱纹已经参差不齐的生长在了额头。
“呼...”他轻舒一口气,接着转向赫默。
“对不起,又让你见笑了。”
“您是我的老师,没有这一说。”
“呵,人终归是会...没事,”他叹了口气,眼神闪烁,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你昨天的报告有一段提到了你对现有的源石在人体内的运行规律有一定猜想,是吗?”
“是的,”她轻轻的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还未来得及打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与人惊慌的呼喊声已经在她耳边响起。
“值班室人员请立刻前往一号急救室准备急救,值班室人员请立刻前往一号急救室准备急救。”
“无关人员请让开道路。”
冰冷的电子女声响起,赫默愣了一下。
“老师,我...”
“去吧,我回头再来找你。”
“额..嗯。”她点点头,走出实验室,正见到白面鸮从另一个拐角走出。她金黄的瞳孔不带感情的望着走廊,白色的头发轻轻耷拉,一种奇怪的宁静在她眼中展现。
“乔伊丝!你在这里!”她拉住乔伊丝的手,向一号急救室跑去。
一号急救室前,高大的瓦伊凡抱着一个小小的黑影,苍白的背景与急救室猩红的灯光仿佛是催命鬼一般包围着她们。
瓦伊凡抬起头,正撞见向这里聚集的人群和狂奔的赫默。
同时,赫默也看见了她。
她穿着极为厚实的莱茵生命充能服,四根锐利的角从她的后脑向两鬓伸出,顺着头部的弧线曲成一个标准的钝角。眼中满是理性与冷静,眉头向下,严肃的神情彰显了本人的正经性格与不苟言笑。
她是防卫科的吗?可防卫科会有她这样的人吗?
她对着过来的人群大喊
“有伤员!需要赶快抢救!”
“那是塞雷娅主任吗?”
“是她!她亲自来了!”
赫默看清楚了,人群中最前方的是她的师哥莱昂,可此时,他正在不断地向后退却,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的是惊慌与恐惧。
“是..是感染者!大家小心!”
“啧。”
她不喜欢听到这个称呼,无论对谁。
赫默也是一位感染者,事故让她吸入了太多的源石活性粉尘导致她受到感染。
感染源石病意味着死刑,无论哥伦比亚的科学界有多宽广,那些政客也容不下一位感染者。
是帕尔维斯看中了她的才能与科研精神,才会力排众议将她带入莱茵。
她越过因恐惧而退缩的众人,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把她交给我吧。”
瓦伊凡从照看伤员的沉默中苏醒,对上的正是一双坚定的眼眸。
“交给你了。”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人放在赫默的怀里。出乎赫默的预料,伤员很轻,也很小,足以让她轻松抱起。
“是个...孩子?”
“是的,无论如何”
“请保住她的性命。”
“我会的。”她点头答应,立刻走进急救室。
冰冷的大门在最后一个人进去后重重关上,只剩下光滑的墙壁反射着塞雷娅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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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默!”
伊芙利特从实验台下冲下来,一把抱住刚刚才走进门的黎博利。
“早上好,伊芙利特。”
“那个...赫默女士,实...治疗马上要开始了,按照帕尔维斯主任的吩咐,您应该要回到实验室外面。”
“赫默研究员,请立刻出去,不要干扰试验。”莱昂的眉毛轻轻跳动,一只眼睛眯起,带着些许戏谑的笑意。
“我当然会出去,现在只是在安抚患者的情绪,这有助于治疗的进行。”
她也笑了,让莱昂不安的笑。
“毕竟你们之中可没有一个患者的熟人,患者不愿意配合也很正常。”
她刻意把不愿意配合五个字咬的很重,她从来不是一个会接受他人无端嘲讽的小丑,更何况她背后的人是伊芙利特,她更不可能向莱昂抛出好脸色。
“既然如此,请尽快。”他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
赫默转向伊芙利特,轻轻蹲下,让她的视线与自己齐平。
“嘿,看这个,你最喜欢的草莓味。”张开手指,一颗粉色糖衣的糖果正乖巧的躺在赫默手里。
“哇!”伊芙利特立刻接过,紧紧的把它抓在手心。抬起头,似乎有什么话相对赫默说,但她那扭捏的神情能让赫默猜到一二。
“那个...能不能跟塞雷娅说,我这里有礼物给她,让她忙完早点过来...”
她抬起头,不敢用正脸看赫默,耳朵根都是可爱的红色。
“呵呵。”她摸了摸伊芙利特的头。“我会的。”
转身走出洁白的大门,赫默的脸上再无笑意,冰冷的神情从她脸上显露。
“赫默,你怎么来了?”
帕尔维斯站在窗口,回过头,眼神中没有任何关切,并非不是关心,只是狂热已将他的其他情绪挤的一干二净。
那是一种极限运动挑战者即将完成梦想的狂热情绪,是期待,是畅想,但她感觉老师的情绪远比那些人厚重恐怖得多。
她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就在几天前,伊芙利特源石技艺暴走的那一刻,火舌拂过老师的脸庞,将他的一边照亮,另一边深入黑暗。
而在这截然相反的两边,有一对同样明亮的眼睛,像是深夜的旷野上那些已经失去理智的野兽,从眼睛里抛掷出的微微寒光。
他的瞳孔似乎变成了竖纹,像是远古巨大的爬行类动物发现猎物时的兴奋...远比那疯狂的多。那是他一生的所求。
当赫默看到这张脸时,她明白,她从未接触到老师的内心。
“这根本不是治疗!你只是在将她作为实验体对待!”
“赫默啊...”
老山羊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他脸上表情依然慈祥温和。
那不是假装的。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控制住自己的源石技艺,你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缓解她的病情。”
“———你只是在将她培养成杀人机器!”
“是吗?”他叹了口气。“你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察觉吗?”
“在接下这个项目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人体实验吗?”
“什...我不懂...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还反对乔伊丝所经历的那场实验吗?”
她竭力的问。试图缝合自己的向往。
“当然。”
“乔伊丝拥有优秀的科学素养与科研能力。她的精神与生命,才华与努力应该放在更有价值的科研项目上。而不是被一场风险极高的非法实验所伤害。毕竟...”
“能参加那场实验的‘志愿者’,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啊。”
他的语气可惜,态度真挚。
他是真的在为乔伊丝感到惋惜。
她做不到忍受着一切。
伊芙利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又担心自己的“家人”收到刁难而竭力配合实验。
她是乖巧的,这衬的她的命运更加可悲。
赫默无力地后退,倾尽全力的咆哮。
“那难道伊芙利特的生命就没有价值了吗!”声音先是在室内嗡鸣,再然后在长长的走廊里回响。
“她的生命当然是有价值的。”他的眉头皱起,很显然,他不知道为何与赫默交谈是如此费力的一件事。
“作为极少数能承受炎魔碎片的珍贵实验体,她的贡献应该载入史册,也应被科学领域所标榜。”
“不!”
“您疯了吗!非法人体实验是非人道的行为,是科学界公认的禁忌!”
“您怎么能这么做!”
沉默。然后是叹息。
眼神微微耷拉,像是不被理解的悲哀与失望。
他从阴影中摘下自己的眼镜,用眼镜布轻轻地擦拭,眼神中透露着疲惫与不解。
“我不明白,赫默。”
“我确实不明白。”
帕尔维斯将眼镜戴回自己的鼻梁上。眼神没有看她,只是微微看向地板,像是在看镜片是否不留污痕。
“科学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牺牲,你怎么会忽略这一点呢?”
“想想吧,什么推动了科学的进步?有时是实验体的生命,有时是科学家自己的。甚至于战争,它也无可辩驳的促进了科学的发展。在那些残酷的兵器前,有多少像伊芙利特这样的孩子失去了生命?”
他扶正了眼镜。
“至于伊芙利特,我们将她从濒危中救了回来。我甚至让你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相比于那些死于炮火下的,或是饿死在山洞中的,她是多么的幸福啊。”
他低下头,闭着眼,轻轻摇头。
“一边享受着技术,一边又指责实验不人道...这是虚伪的。”
“不...”
“而你,在伊芙利特为科学付出一切时,你却在否定科学。”
“不...!”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老师,却只看见了他严肃的脸。
“冷静点,赫默。不要让感情冲淡了你的理性。理性是莱茵生命全体同仁的觉悟,也是你如此优秀的原因。”
“在炎魔计划里,你可是身先士卒,为她埋下了炎魔碎片啊。炎魔计划进展至此,你功不可没。”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可靠的身影。
“塞雷娅...她不会允许你做这样的事的!”
如同天真孩童的小小威胁,对帕尔维斯毫无作用。
“塞雷娅?”他明白了。
赫默最终还是太过年轻。她对任何事物的反抗基于自己的本能意识与主观意识,她没有足够的人生经验,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帕尔维斯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塞雷娅的多次帮助与二人之间的羁绊,她甚至将塞雷娅当做自己用以约束自己的法宝。
这个说辞就像“你不会有好下场”一般。
他轻轻的走过她的身边。
“赫默,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海顿实验室的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还没有任何媒体进行报道事故真相?”
她的瞳孔放大了。
“你再想想,莱茵防卫科职责又是什么?谁处理的事故?”
他笑了。
“是塞雷娅啊。”
他从黑暗中走出,可是阴影却留了下来,停在她眼睛以上的部分。
“防卫科不仅要包揽内部安全事务,还有大量对外的。特殊救援、特殊事故调查...还有为了维护莱茵生命利益的,用一切手段进行的公关活动。”
“为了防止舆论压力影响莱茵生命的发展,塞雷娅可是做了不少类似的工作。”
“她做这些是有原因的!但这件事情,塞雷娅无论如何...”
他摇摇头,眼睛闭上,不再去看她。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保护莱茵生命的塞雷娅主任...手还跟婴儿一般干净吧?还是说,在你和莱茵生命的总体利益前,她会站在你的身边?”
阴霾遮蔽了她的双眼,再无人能看见她的瞳孔。
“就算看在伊芙利特...让我告诉你防卫科的另一项业务吧。看到桌上的报告了吗?”
赫默没有转过头,她畏惧了。
她的心,她的梦想,对于莱茵生命的期许与盼望,都在老山羊的一字一句中颤抖和崩解。
“我想加入莱茵生命。”
我后悔加入。
“那是防卫科的研发武器。说在科学领域,克丽斯腾与塞雷娅的坚持可是无人能出其右。”
“看看它吧,给伊芙利特的。”
Saria
洁白的纸上,一点云墨像是病灶般蔓延,形成了一个人名。
她突然觉的好陌生。似乎只是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每个人都变了,变的奇快无比,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驻守停留。
她无所适从。
“请务必保住她的性命。”
高大的瓦伊凡这么说。
不知何时,老山羊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学生,不要让我失望。”
让他失望?哪方面?
啊,是伊芙利特。是炎魔计划。
屏幕在她背后散发出冰冷的荧光,将她的背后与身前切割成两个部分。仿佛是她的晨昏线,只有影子同她作伴。
黑影遮住她的眼睛,让人猜不清她的心。
实验室里,落针可闻。
她是站着的,忽然又跪着了。
她的灵魂好像在为什么忏悔,眼角滴下一枚枚的泪珠。
滴在光洁的瓷砖地上,散落的它们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赫默能从中看到光的影子。
有伊芙利特,塞雷娅,还有帕尔维斯。
忽的,它们顺着地砖融合到了一起,最终上面反射出来的。
——只有自己。
眼前的她脸上有着污秽,眼镜不规则的扭动,放大的瞳孔,微微张着的嘴。
还有那双眼睛。
呆愣,恍然,悲悯,绝望。
“我能的,我能的,我会乖乖的...”远处似乎传来伊芙利特的声音,是在为自己加油鼓劲,又好像是面对庞大痛苦的无力呢喃。
“虔诚者勇毅前行,守望者孤苦伶仃。”
当一个人不顾一切的追求科学时,社会会谴责他的行为。
而当这样的人成了大多数...
反之亦然。
在莱茵生命里,她是异端。
即时当他人落入狂热之中,她依旧冷静的看到了这片狂热后,那深不见底的秘辛。
她是理性的。所以她想拉住任何一个人。
但在庞大的名誉、利益、求知欲的满足之下,小小的鸟儿是那么无力。
她愕然发现,眨眼之间,身边人已经失去理智。欢呼声震耳欲聋,似乎还有雷姆必拓的音响播放着令人烦躁的电子音乐。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体会不到,被人流挤向无边无际的海洋。
迷乱的霓虹打在她的脸上。
她落入烟尘,再无起身的斗志。
除非那双单纯双眼能够像湖面一样将其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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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的走在特里蒙的大街上。
乌烟瘴气,尘埃遍野。
工人们从工厂里走出,迈着颤抖的脚步,用枯槁般的手拾起脏污的钞票。
泥浆与污秽混合着糊在他们的脸上,手上,只有一双双麻木的眼睛证明他们尚有人性。
路人避之不及,如鸟兽般作散。
跟着这批工人,赫默走出了光鲜的城市,烦躁苦闷之声再也进不去她的双耳。
远处,用瓦砾与铁棚搭建的房子节比鳞次,如同长在鲸鱼身上的藤壶。
偶尔有孩子走过,坚毅天真两种完全不同的神态出现在他们身上。
“那是...赫默医生吗?”
“赫默医生!”
“赫默医生!”
“赫默医生,您来这里是来讲课的吗?上次您讲的关于源石病的知识,我们还想再听听...”
“赫默医生...你们莱茵生命研究了那么久的源石病,一定有很多在实验的疗法对吧,比如那个那个...嵌合疗法!我们可以主动充当志愿者!”
霎时一片寂静。
她看向人群中,轮椅声传来。
女人躺在其上,双眼微闭,脸上干干净净,被细心的照顾过,穿的衣服像是被打翻的调料盘,掉色眼中。
稚嫩的孩子吃力的推动着母亲,眼中有着希冀。
“我也可以!”
“我也是!”
“赫默医生,您在莱茵生命位高权重,一定有志愿者的名额的,您推荐一下,求求您,求您...”
仿佛被惊动的鸟群。无数的人盯着她,“志愿者”的名额。
叫喊声如同脱缰的野马在赫默的脑海里留下声声马蹄音,又似海水淹没其人。
她空洞的望向四周,只有将死之人向命运发出的可怜哀求。
“祝贺莱茵生命在源石病攻克之上又进一步!”
“志愿者...嘛,要多少有多少啦。”
“不说啦,喝酒!”
“哈哈哈哈哈...”
科学王座之上,众人欢欣鼓舞,时不时拿出从王座下掏出的骸骨,细细品味,津津有味。
只有她,看见王座下向他们求助的森森人群。
也许不是她看见了人,只是那些人不是人。
可人怎么不是人呢?
真奇怪啊。
她的瞳孔放大了,眼神直直的看向地面,任由人群将她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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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品了一口咖啡。苦涩流入喉咙。
不得不说,朋友给她买的咖啡确实一定程度上消减了她的嗜睡。
伊芙丽特轻轻呼吸着,对赫默来说,这一时的声音已经是她听过最令人舒心的乐声了。
夜幕之下,星光闪闪,像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来到罗德岛后,几乎日日都是如此的风景。这种感觉,赫默在特里蒙从未体会。最终,她意识到自己在特里蒙的处境,似乎于汽车车轮甚是相似。日夜不停息的生活将她的心弦紧绷。而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她感觉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凝视着星空,她笑了。
真美。
与此同时。
“唔,这门...打不开!”
赫默全力的轰击眼前的大门,可惜的是纹丝未动。
“这样就可以了。”优雅的菲林接过她手中的武器,轻轻一点。
高温聚合体以薄片的形式穿过门的缝隙,熔断了门后的连杆,庞大的冲击力又带动两扇门向内开启,露出一米半宽的空隙。
“诶?”
“这是...您借给我的武器?”
“不是我借给你的,它已经是你的了。只是,你还需要一些练习,孩子。”
“练习...”
雅拉走到了那扇门前。
赫默感觉她的气质似乎有些变化。
“走过这扇门,你就自由了。士兵们自顾不暇,他们不会去管你。走到特里蒙的城区,你还是赫默研究员。”
赫默的眉毛微微耷拉,她明白,雅拉主任并不想让她参与如此危险的事情。
克丽斯腾的心绪难以捉摸,仅仅是个人层面的失踪就足以让军方惊慌失措。对军方来说,这是一个将国家视线重点拉回在军队建设上的好机会。因此,找到聚焦发生器的军队,对外来者的态度势必不会友善。
更不用说克丽斯腾本人,她手上所掌握的危险力量,足以杀死一整片地块,乃至于特里蒙的生物,摧毁这里的一切建筑。
雅拉主任太聪明,赫默也太坚定。
在不加掩饰的眼神下,她读懂了赫默的想法,明白了这个温柔的黎博利隐藏在外表下的意志与抱负。
“你还是想去,是吗?”她的眼中有着无奈与欣慰。
她为赫默的坚定感到欣慰。
往日的文弱已然不再。承受代价,淬炼羽翼的她会为莱茵生命所威胁到的生命诠释它们的意义。
在宏伟的科学大厦下,她会成为底线。
她会为她所做的一切承担一份重量。
在雅拉的注视下,她走进了门中。
她的名字是:
“赫默 奥利维娅”。
是夜。
星空璀璨,夜风拂面。
落叶飘飞,扫过窗台。
城市沉寂了,唯有荒野苏醒。
一眼望去,随风摇摆的野草占据了所有视线,一点金色点缀其中,像是露珠。
她凝视着特里蒙的天空,此刻,无人为她所依。
罕见的,她没再去扫视群星,任由回忆的潮水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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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蒙很少下雨。
但这次不同。
云层深厚,已经看不清深浅之别,像是银色的幕布,包裹着天空的背景。
偶尔,有影子从巨幕之下飘过,细看,还是浅薄的云。好似阴云已近乎取代了蓝天,现在仍是晴天。
红色变成了砖瓦的橙,灰色化为明亮的白。
有两三粒人影在远处匆匆走过,然后便再无动静了。
轻轻拿起咖啡杯,聆听着大雨的咆哮。像是千万盆水冲击洗手台发出的声响,伴随着轻灵的鼓点。
克丽斯腾享受着宁静,长发耷拉在肩上,有些沾湿了,便依附于她的脸颊。
雾蒙蒙中,身影纤毫毕现。像是从梦中苏醒,被动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高挑的瓦伊凡坐在不远处,银发如同瀑布般垂落一束,被细带系在后脑。角顺延其上尖锐刺出,止于两鬓。而她本人微微后仰,身躯几乎静止,让张扬的外壳显得低调而精致。
往下,令人难以自持的清冷瞳孔,平淡如湖水般蔓延开来。所有的性格仿佛从她那双眼睛中散发,然后自然而然的出现在空气里。旁人不经意间便是避开她。
下巴与脖颈形成了恰到好处的弧度,雨水如此滑下,像是新月镀上光。
她认得这人。如同认得她的眼睛。
“介意我坐在这吗?”
塞雷娅抬起头,“不介意。”接着便低下去。
尴尬的是,她不知如何接续下文了。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一时的愣神中做了些什么。
作为沉浸在自有世界时间多于外界的人,克丽斯腾此时主动向外人靠近已是平常不会做出的动作了。但她不是很想错过这个机会。
迟钝的大脑转了起来,装满了奇迹与梦想的浪漫思想竟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刻。
克丽斯腾善于了解外界,可并不代表她真正会她所了解的东西。
就在她还在苦心积虑的开口时,瓦伊凡的声音轻轻的传到她的耳中。
“你是克丽斯腾·莱特,是吗?”
她俯视桌面,良久才点点头。
“...你比我想的更容易接近。”
“也许是因为我更愿意接近你。”
一语惊人。
瓦伊凡瞳孔浮动了一下,为“说话的艺术”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能再说一遍吗?我是说,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真的再说了一遍。
大雨之下,两人用略显诡异的谈话风格倾诉了自己,余声消逝在雨中,无法追寻。
让克丽斯腾遗憾的是,这样的雨,不会再在特里蒙降下了。
“机甲已经投放了,布莱克上校。”
“嗯。”
摘下墨镜,抖抖防弹衣上的灰。高大的人影端坐在这里,可以看见他疲惫的眼睛。
短发被微风吹动,两鬓的则被剃去,露出皮肤,眉头紧皱,似乎永远不会松开。
指间夹着的烟已烧了大半,烟雾四散,将他半个身子变得朦胧。
“我希望我们合作的时候,你可以少抽点这玩意。”
带着淡淡的冷,远处身影显现。
“这里是军队,斐尔迪南。搞清楚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是为一群屎壳郎探路的苍蝇。”
“...你嘴巴还是那么臭。”甩掉烟头,布莱克站起身,将杂乱作战台上的望远镜递给斐尔迪南。
“哇哦,真贴心,我们现在就像汐斯塔沙滩上的游客,支着棚子,用望远镜装模做样的看风景。更何况我们现在在阴影里。”
布莱克瞪了他一眼。可斐尔迪南再没理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莱茵的总部大楼。
叹了口气,布莱克走上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无论事成与否,只要她的目的失败了,答应你的就不会少。”
“我想要的恐怕比你们想的要多。”
“看你值不值这个价。”
布莱克转身离去,在他的背后,斐尔迪南凝视着莱茵的标志。
阳光从光洁的logo上反射,正好照到他的身前,将包围他的黑暗放了个洞。
像聚光灯等待着演员的入场。
赫默一直在思考。
实验室中,唯有火焰燃烧的声响。
伊芙利特坐在床旁,维持着小小的火光,让她得以看清塞雷娅的脸庞。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胸部微微隆起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眉头紧皱,光洁的脸上染上污渍,白发又因汗水粘黏在双臂上,另几缕依附在脸颊,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凌乱与脆弱。
她沉默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边崩塌。
对啊,她是塞雷娅,但也仅仅是塞雷娅。
自己对她的迁怒,在不经意间被认为是自己保护伊芙利特的行为。
多么孩子气啊。
“你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饱含愤怒...你好像想阻止我们,是吗?”
“可惜的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甚至连问都不知从何问起。”
那时的帕尔维斯身影矗立在实验室里,好像一刻未变。
她也从来都是那天真的小鸟。
干净的实验室里,镜面般的墙壁浮现出愤怒的眼睛。
“必要的时候,我会成为一名战士。”
她想起她的誓言。
她将于此感受被科学大厦碾压的人的苦痛。
赫默闭上了眼。
冰冷,灼热。
头晕目眩。
眼睛很重,像是用尽全力凑近观看文字时的模糊感。
脚步很轻,似是风扬起来的系杆。
手上有刺痛,有液体滴落。
塞雷娅用着半个身体的重力紧紧压着白色的钙质,手部因条件反射而痉挛,无力的向下耷拉。半身白发随惯性飘起,露出橙色的沉静瞳孔。
一切都在混乱之中,跳弹、流弹、无人机的嗡鸣,士兵惊慌的呼喊声与远处沉闷的脚步。
唯有她孑然一人,在浪潮中犹如礁石,任海浪冲刷自巍然不动。
糟了。
剧烈的结构抖动仿佛是某种事物苏醒之时兴奋的呼吸,带着粗重的烟雾与令人牙酸的变形声 。
“你找到路了吗?塞雷娅!”伊芙利特焦急的呼喊着。
“...还没。”
忽的,最后一名士兵倒下时,周遭一片寂静。
不对,这不对。
她望向走廊的尽头,只有两三个员工宿舍就戛然而止,而里面整洁的地板、整齐的床具都证明这个房间并无主人。
不够完整。
她猛然回头,就在迷迭香掀开的实验室外墙前。
这个机械结构...
她向下凝视,无穷无尽的机械臂与混凝土交织在一起,粗犷的冷却管外露,更多埋在土里。
瞳孔猛缩。
“她父母给她的推进器...在这里?”
发射井...发射井!
该死!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她飞快的起步,像风一样掠过呆愣的伊芙利特。
光洁的走廊在缩短。
近了。
在最终的一面墙,瓦伊凡凝立其前。
她看着倒影,而倒影无处不在。
无论在海顿实验室,还是这里。
“只要...只要打破这面墙...”
那又能怎么样呢?
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会不会已经迟了?
“最起码...”她举起了拳头。
“我一定要...”
一定要做什么?
克丽斯腾从一开始就把她排除在外,她就算能够接近她,击败她,她自己又能怎么做?
否定友人的坚持?
阻止科学的进步?
让克丽斯腾入狱?
坚定自己正义必胜?
她一路走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不甘。
愤怒。
迷茫。
恐惧。
“塞雷娅。”平淡,带着莫名的意味。
“...谁?”
她回过头。
阴影笼罩黎博利的全身,然后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她抬起头,仰视着瓦伊凡。
她能清楚的看到瞳孔里的一切。
脆弱的就像...蛋壳。
不,更像是迷路了。
就像自己。
“你不该来的...”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她越过塞雷娅的肩膀,后者则慢慢低下头去。
“我了解一个科学家为了自己的梦想可以做到什么地步。我体会过那近乎痴狂的感觉,才知道想要用道德去对抗它需要多大的力量。”
四处光滑,反射出山羊角的倒影。
“塞雷娅,一直以来你都在找寻科研与秩序之间的平衡。你做得很好,或许好得过了头。”
不然,我为什么又会这么依赖你呢?
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并无不同。
我以为你是云端之人,后来才发现只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
-----我们是如此相像。
那么,至少这一次,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信念。
“你的秩序正在崩塌,但如果放弃平衡的话,或许......你能在混乱中找回你自己的源头。”
“我的...”
她看向双手。
“...源头。”
“对了,塞雷娅,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她抬起头,走廊的灯光柔和的披在她的身上,像是朝阳。
她的嘴角流露一丝笑意。
我曾经是那么地,那么地仰慕你。
我曾经是那么地,那么地希望与你并肩而行。
一人面对阳光而背对着阴影。一人背向希望而沉湎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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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塔,塔。
特里蒙郊区。
皮鞋踏在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人回过头,艰难地用布满褶皱的手支撑住自己。
“你来了...”
“是来...审判我的吗?”
他仰起头。连呼吸声都无法连续,眼神解脱。
他回忆着,思考着。
一生中所有的不幸与美好,如同风一样掠过他的身边,像是一首歌。
品味着。
无论这首歌的词调是浮夸还是平淡,音节或疏或密。
只是一首歌罢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死亡...竟然这么平淡。
“杀死你,并没有办法让爱我的人回来。”
“因此,我只是一个宣判者。你只是一个囚犯。”
“...那也挺不错的。”他笑了,连皱纹都挤在一起。眼镜被颠下,埋在土里。
罪,终究是罪。
他一直觉得,让纳西莎杀死自己,那股折磨的感受就能消失。
但现在,他更想让自己的孩子活的好些。
至于负罪感,他会带进坟中。
“迷迭香...你愿意再陪我看一次日出吗?”
土地颤抖,有东西将破土而出。
塌陷。
巨大的闪光从土壤之中冒出,像流水一般飞溅,照在他们身上。
“我明明想看日出来着...怎么是夕阳呢?”
迷迭香没有搭话,站在他的身边。
“迷迭香...我想起了一句话。”
他忽的沉静了,整个人彻底的停滞。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墓志铭太短,此生太长。”
“...”
“开始你的宣判吧...我还想唱首歌来着...怎么唱来着?...啊,对了。”
“洛肯·威廉姆斯。”
他眼中只有夕阳。
“country road...take me home...”
“我宣判你的死刑。”
“to the place,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Take me home——country road.
剧烈的震动。
半小时前。
嗡——————
“TM的布莱克,TM的克丽斯腾,TM的梅兰德!”
斐尔迪南飞快的冲进停机坪,在这里,多辆穿梭机正被太阳眷顾,银色外表熠熠生辉。
“从一开始就没对莱茵打好主意,畜生!”
士兵呆愣的站在一旁,看着斐尔迪南对着合作伙伴、前上司还有机密机关破口大骂。
“给我一架穿梭机。”
“啊,啊...”
“...你没事吧?”
“...没事,斐尔迪南先生。”
“D1那边的已经解锁了,您...”
“其他的都炸掉。”
他直接跨过大门,跑向D1区域。
“...啊?”
“那您呢?”
“我与科学有个约会,你知道这个就行了!”
远远地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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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
沉重的空气打在你的身上,脚下的模块如同水中浮木一般漂浮不定。
你望向走廊尽头,内层像圆环一样被切开,像是脱轨的火车厢向上飞起。
眼神紧紧的盯着远处的一抹金色。
你看到了。一切的源头。
克丽斯腾。
你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她,即便这次会面如同雪花掠过眼前一般短暂。
她的眼神空洞的望向上方,似乎只有那里值得留恋。
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眼神。早在亘古你就知晓。
那是人类最根本,最原始的好奇。
她不像是个人,而像是某种由巨大执念汇集的生命。
刹那间,一切计划如同潮水般涌到你眼前,一切纠纷、勾心斗角像是被展开的单薄图层被你看得彻底。
这哪是实验室啊。
这是聚焦发生器!
圆环萦绕,能量泄出。周遭的实验室如同一个圆,聚焦发生器的本体则像是一个针管一样向上攀升。
一下子,与未来擦肩而过的奇妙感受印在你的心底。是遗憾吗?
不得而知。
至于眼前,只有一件东西值得你注意。
上升。
随着一声嘶吼,你的世界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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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贾斯汀哼着一首小曲,轻轻踏入会客厅。
一位女性在其中等候多时,她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膝上的裙摆,眼神因为意识的发散有些空洞,听到脚步声,她几乎条件反射的起身。
“嘿,女士,不必在意。请坐吧。”
“那个,关于我们的项目...”
“——啊,是的。我很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想喝点什么吗?”
“额...白水就行,先生。”
“不必这么见外,”他轻轻起身,从橱柜中搬出几瓶酒,缓缓地将它们放在台案上。“我这里有不少好酒...哪怕是高卢的葡萄酒。即便这个庞然大物消逝了,它的珍贵遗物也还在。还有,叫我小贾斯汀就可以了。”
清脆的液体进入酒杯的声音让她为之一振。红色的酒水翻涌滚动,散出些许香甜。
“请。”
“谢...谢谢。”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您主动会找上我。”
“你听说过斯塔德氏病吗?女士?”
“好像...是一种特别罕见的血液遗传病?”
“是的。”他轻抿一口酒,从沙发上站起身,凝视着拉了窗帘的窗户。
“想必是莱茵生命开发了...”
“别急着恭维您的潜在投资商,女士。”
“解药确实开发了,不过和莱茵生命毫无关系。也确实有很多人因此受益。”他回过头。
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此事。
“可惜的是,它还是来晚了一些。就在它问世的前夜,老贾斯汀死于因这种病症产生的多器官衰竭。而他的儿子,小贾斯汀。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近二十年之久后,突然被说‘嘿,你现在可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了’。”
“就这样,”他狠的拍了下手,响声回荡在房间里,“萦绕我家族的病魔消失了。根本没出现过似得。”
创业者缩了缩脖子。
“您知道解药是如何面世的吗?一个实习研究员弄错了药剂的配置,然后关键成分就‘唰’一下出现了!”
“在这之后,许多人将这混为笑谈。他们把它看做命运的捉弄,把它看做偶然的馈赠。’”
“但我不接受,绝不。”他的眼睛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锐利的神态像是立着的剃刀。
“我要把它牢牢地攥在手里,支配它,掌控它,利用它。”
“我会为它指明前进的方向。”
天灾警报响起。
她有些畏缩的看了看会议室的门口,打着西装领带人几乎堆成了塔。
“友情真是脆弱,不是吗?”
小贾斯汀戏谑的看着门口的人。那全是军方、一方富甲与特工局的手下。
“小姐,你好不好奇,是什么东西让这群人当面翻脸,趋之若鹜呢?”
沉默片刻,他猛地拉开窗帘。
“欢迎见证...女士!”
她呆愣的走上前,星空之下的景色与庞然的巨物瞬间冲击着她的大脑。
“我的...天啊...”
下沉。
一天前。
克丽斯腾漫步在没有人烟的发射井旁,微风伴她行走,吹起如瀑长发。
“我们没有时间拖拖拉拉。”清冷的话语抛掷在她身边,女妖矗立在草原上,看着哥伦比亚废弃的工业园如同车辙一样横过美丽的大地。
“我知道。”
往下,土壤遍布,岩石的横截面清晰可见。
她沉默片刻,问:“娜斯提,你为什么支持我?”
“...你还好吗?”
她仰起头,让风可以吹过自己的脸。清凉的感觉让她微微眯眼。
“...未来。”
再往下,机械结构撑起了沉重的责任,光洁的瓷砖覆盖在上面,如同干净的走廊。
“只是卡兹戴尔的吗?”
“...不只。”
一路向深处,似乎到底了。
风声呼号,话语传响。
圆形的聚焦发生器静默着,像是在角落里的孩子一样乖巧。中间的空洞有微光泄露。
身影消失了,只有工地的噪音永世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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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发生器已升起至发射井上方。
7:45PM。
与赫默分别以后,塞雷娅近乎迷茫的行走在接近聚焦发生器的边缘。
越过封锁线,跳出分崩离析的办公室...这些危险的动作她几乎是无意识完成的。
她明白,要追上聚焦发生器,就必须要一个足够上升能力的飞行器,因此,她毫不犹豫的冲向军方的管辖范围。
迷茫的只是内心,但这不代表她的思绪会受此干扰。
“特种指挥室?...”
在士兵惊叫出声时,白色的钙质已经递到了他的鼻梁前。
她没有停顿。倒下的守卫铺就着道路,被她丢在后面。
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菲林双手插兜,白色的衬衫与迷彩搭配出了滑稽的严肃面容,对讲机勾在胸前。而他的眼神——锐利,嘲讽,无奈。
“...斐尔迪南。”
“精彩。我一直认为我的时间利用的还算不错。但我更不明白你是如何在兼顾科学研究时还练出这一副好身手的...你不睡觉的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台词。塞雷娅,你闯进特种作战指挥室,想干什么?”
“...”
“飞行器,对吧。”他抬起头,纵使天空被天花板遮盖,他似乎仍能看见什么。
“比如,劫持一架重型无人机,然后把自己绑在上面?”
“塞雷娅主任,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让开,我没有时间和你啰嗦。”
“瞧瞧,多可怜。唯三...除去科考科的那个家伙,唯二被克丽斯腾排除在她庞大计划外的主任居然在这里会面了。”他的脸上浮现出苦笑,眼睛闭上了。
“我想做的倒是简单,那么你呢?阻止她...”
眼睛睁开。
“还是挽救她?”
“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什么。”
“哈,”他摇摇头,“我也无意评价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我在这就是为了等你。”
“听好了,塞雷娅,我不是来跟你找麻烦的。”
“我说,让开。”
“而我说,”他将头低下来,平视塞雷娅,坚定的瞳孔反射出她的倒影。
“‘听好了’”。
如同飞鸟活动翅膀。
“...飞行器的声音。这一架是哪来的?”
“‘弧光一号’的检修飞行器。我动了点关系,其他的我都炸了。”他不紧不慢。
“接近阻隔层行驶的飞行器不多...它是其中之一。军方想要过来,重新调动飞行器的时间就足够我们两个了。”
“你在向我提出合作。”
沉静如水的橙瞳,怒火在其中燃烧。
“你还是老样子,一副没有我,你也能摆平一切的样子。当然,我从不怀疑。”
“塞雷娅,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之间没有必要起冲突。”
“总之,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国防部支持的地平弧光计划失控,势必会遭到清算。那么,作为他的帮凶,莱茵生命的下场不会太难猜,你我都看得到。”
“作为军方的白手套,你也完了。”
“是。”他笑了,轻轻颔首。“但我还没打算放任。”
“只要,”他舒展的眉头重新聚拢,让光在其中打上阴影。“让聚焦发生器安稳着陆,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想挽回什么?你的性命?”
“还是...莱茵生命?”
“...这重要吗?”
“坦诚点。你早就准备好了这艘飞行器,你坚定无比的相信克丽斯腾的计划会进行到这一步。”
“...哈。我还以为,多年的防卫生涯已经让你那科研人员独有的洞察力磨平了。”
“不过...我的选择也没你说的那么...‘料事如神’。”
“你真以为你的冒险能挽救什么吗?”
“呵,”听到这句话,斐尔迪南有些想笑。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塞雷娅?如果你不这么认为,那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她沉默了。
“你知道,在这一段时间里,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明明在莱茵生命...呵呵,”他无声的和上眼脸。“却没有一个人关心莱茵这块招牌。”
“要么关心科研的资源,要么关心克丽斯腾在做什么。”
“扪心自问,”他转过头,看着金属的羽翼在夹缝中洒出阳光的照耀下舒展开来。
光滑的镜面上映出他的脸。
“我明白,我们都是被克丽斯腾的个人魅力吸引来的。是的,我也是。”
“可毕竟,莱茵生命是我们共同的心血。”
“我不会任由自己的心血被毁掉,更何况它就在我眼前。无论克丽斯腾,梅兰德,哥伦比亚整个国家...”
他攥紧了拳头。
“都不行。无论出于怎样的理由。”
“我不接受它就这样,被她付之一炬。”
“所以,我宁愿当军方的爪牙。我要把莱茵生命,从悬崖边拖回来。可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些,跟我。”
“就像一个‘防卫科主任’该说的台词,嗯?”
他撅了噘嘴,眼神终于放松下来。
“说真的,我真应该把你那份工资也一块领了。”
“我已经不是防卫科主任了。”
“说得对,这次回去我就会和雅拉谈谈我的涨薪问题。”
“那你得重新入职。”
“不过,有件事情你说对了。”
“我确实不仅仅只是挽救莱茵。”
“我很好奇——非常,克丽斯腾到底想做什么。或你或我都明白,克丽斯腾不可能真的像军方说的那样要把聚焦发生器丢进市区。塞雷娅,老实跟我说——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低下头,又扬起,看向天空。
“我有个猜测。”
“很谨慎的用词。”他甩头钻进机舱,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所以,你到底来不来?”
“那些无人机...它们打不穿聚焦发生器的外部装甲,也到不了他们的极限运行高度。但打穿你的飞行器还是没有问题的。”
“军方为了阻止克丽斯腾,火力更强、升空高度更高的特种无人机,乃至运载士兵的登陆艇。它们投入前线只是时间问题。现在肯定已经在运往这里。我们需要开着你这架几乎没有装甲、并未搭载任何武器的小飞行器,穿过军方的火力网。”
“是有风险。”
“我来驾驶。”
“...呵,随你的便。但你真会开这玩意?”
空间内很狭小。斐尔迪南整个人缩在后座,感到自己在被压向靠椅的重力,他意识到这玩意的起飞速度好像比之前坐的快了不少。
“大学时学过一点。”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凭借你在大学时的遥远记忆,穿过军方的火力网,直达聚焦发生器?”
“是有风险。”她说到。
“...操。”
脖颈很痛,递质很不安,她感觉得到。
“研究员。你找到了吗?”
“能量反应在上升,上校。请耐心一点。”
“我会的。”布莱克几乎是寸步不离,眼神在墨镜下面焦急的扫视。
“很显然,我们找到她了。” 杰克逊总统的话犹在耳畔,布莱克可以清晰的回忆起他在皱纹中展现的冰冷眉宇。
话意明显,他必须要抓到克丽斯滕,并且一定要赶在梅兰德之前。
可当巨大的聚焦发生器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最终还是不敢将“一切尽在掌握”说出口来。
“长,长官...能量读数表已经不显示数值了...”研究员慌张的回头,稀疏的头发纠结成一团,上面又有汗水污渍。狼狈之相可见一二。
“反应停止了?”
“是...”他吞了口唾沫“...是读数爆表了。”
霎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技术手册里没说过怎么处理...”他几乎要哭出来,两只手在衬衫衣襟处捏的紧紧,留下灰黑的痕迹。
“别#哥伦比亚俚语#的管技术手册了,给老子想个办法出来!”士兵在旁边声音颤抖的呼喊着,枪口飘忽。
“不对啊...这不可能...”研究员半个身子都在台上佝偻着,眼睛将可视化图表扫了一遍又一遍。
“设施已经没有能源供给了,管道都被切断了...还有哪里有能源!”
他嘶吼着说出这段话,手部扭曲成爪状扣在桌面,看都不敢看闪着寒光的枪口。
杂乱的装束下是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是想告诉我...”士兵跨上大步,他真的是恨透了这次的工作。
“那些沾一点边就能把我们烧成灰的能量,是凭空窜出来的!?”
“额...你这个推断还需验证...”
“闭上你的嘴吧!继续给我想办法,不然我就先把你扔进去!”
“我...我在检查一遍...能量节点,没有。管道...”
士兵吐了口气,双眼有些空洞的走到旁边。
聚焦发生器与他就隔了一层窗。
他用大拇指来回的摩擦食指的指节,头低的快要掉下去。
最终,他扬起自己的首级,狠狠的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
“喂...你帮我分析分析,这玩意儿...”
他指了指聚焦发生器。
“会不会爆?”
“额...”研究员抬起头,不安的瞳孔挪向图表,那条曲线的最高点。
他颤抖的查找横坐标。
“我...我不知道,但...但这数值确实是已经超出了结构理论安全值了。”
士兵悄悄的关闭了对讲机,接着追问。
“那...如果真炸了,它会不会波及到约肯特?离这不远!”
“约...约肯特?我,我不清楚...”
“那你就告诉我它能炸多大范围!”
他用力的喊了出来,震耳欲聋。声音在发射井中不断回荡。然后埋下头,用双手掩住面孔。
“你们这帮#哥伦比亚俚语#的疯子!一群科学疯子!”
“你们脑袋里是没有根保险丝吗?天天把了不起的项目放在嘴边,就#哥伦比亚粗口#的不考虑一下搞砸的后果?”
他举起自己的拳头,拳侧狠命的砸在地上,溅不起一丝水花。
“你们所谓的科学精神,就是造了这么个#哥伦比亚脏话#的自己启动关不掉的大炸弹,还TM是随机倒计时?”
“我...我...”研究员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我也不知道...这不是我负责的项目!还是上校拉我过来帮忙的!如...如果是我的话...”
他的头扭向聚焦发生器,又扭回来。
“...最起码会多...多测试几次...”
“别放屁了!我太了解你们了,一群看到一点成果就发疯的虫子!一点点成功的迹象都能把你们晃得找不着北!”
“可...可...”他艰难的从台案上挪开身子,“这个项目不是国防部的人负责的吗...”
“...那他们也是疯子!全哥伦比亚的人都是疯子!啊——!”
他愤怒的低吼出声,“我奶奶要来哥伦比亚的时候我就警告过她,哥伦比亚是个由疯子组成的国家!”
“算出来没?啧,我得打个电话...”
他小心翼翼的从裹紧的防弹衣里取出一个加厚老式终端,对像他一样的人来说,这是最便宜保护自己与家人纽带的方法了。
“该死的...一点信号都没有。”
“能量密度太高了。”
“换条走廊有用吗?”
赫默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来回冲击。
“这里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了...”
幸好,士兵们讲话的时候不会刻意降低音量。
“...停止不了能量提升?”
脖颈后,一阵又一阵的刺麻感如同电流通过,让她心底愈发感到焦急。
“递质的反应在增强。老师的递质...”
她将身体浸入思想之中。
是的,都应该在聚焦发生器上,可是这仅仅是发射井而已。反应怎么会越来越强?
越来越强...能量提升?
像是梦醒来,她打了一个哆嗦,脑袋飞快的转动起来。
“通道...在哪里?我还得往下。”
“是...在这。”
一切混乱中,有人看得清楚。
雅拉挽着围巾,眼神平直。墨镜闪着寒光。手上依旧揣着她标志性的笔记本和钢笔,本子被夹在腋下。
“...唉。”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里作为你前进的方向吗...赫默。”
“前进,呵。”
帕尔维斯在过去常常提起,他最欣赏研究员“前进”的品质。
“也难怪他给你打了个高分。”
忽的,她变的不安起来,像一个有些孤独的老人,看向上空。
“那你现在...又在想些什么呢?”
“克丽斯腾。”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一个...”你艰难的描述起你的感受。“与迷迭香,梅兰德乃至表面的哥伦比亚都毫无干系的...地方。”
“克丽斯腾把秘密藏的真好。”
绿色的倩影沉默着,脚步声在溶洞内响起,微微盖过略有略无得水滴。溶洞外的光透进来,把礁石照的如同镜面,黑色的表面变成了白色。
“这段时间...我勘探了哥伦比亚的很多地点,并最终找到了这里。”
“至于事实...与我所说来别无二致。”
她用手敲了敲光滑的岩壁,空灵的响声在洞内漾起波纹。
命运。
啧。
“凯尔希。”
你叫住了她。
为什么她会勘探哥伦比亚的地点?从明面上来看,这一行原本的目的应该是平息哥伦比亚的事件。
不,或许这只是原因之一。
是的...她本没有必要答应这个请求,不需要趟这个浑水。
哪怕天平上加上迷迭香与伊芙利特。
在凝视命运前,你选择当个明白人。
“...博士。”
凯尔希转过身,幽绿的瞳孔在黑暗处闪着光。
“你应该已经察觉了,罗德岛之所以大程度的介入此次事件,不只是因为你看见的那些人与事。”
人?
克丽斯腾、迷迭香、伊芙利特...这都不在计划内。
甚至于在舞台上丑态百出的军方,于政局内做的重重琐事,只不过是在深水上的...冰山一角。
庞大的紧张,理智充足时脸颊的发麻同时交织在你身边。
你忽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变的狰狞而冷酷了。
“赫默,伊芙利特和塞雷娅,洛肯与迷迭香,甚至是自称锡人的死魂灵。他们都只是游离于真相之外的常人。”
梅兰德基金会认为这是一次恐怖袭击,军方认为是一件机会,政府认为是无妄之灾...克丽斯腾又会把这件事情认为是什么呢?但无论如何,事件的表象,现在都与这里无关了。
“至于莱茵生命的动乱、克丽斯腾的失控,军方与梅兰德基金会就像又一次被摆在天平上的砝码,努力维持着文明国家的表象。”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不是最令人担忧的事。”
“令人担忧的是,克丽斯腾的起点。”
“她从一开始,就接触到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东西。并以此为基点,发起了对天空的冲锋。”
所有人的想象...那必然是古老的,神秘的,以至于锡人都无法对此进行确切推测的事物。
而且它与你关系密切。
从你第一次站在这片大地上开始...你甚至无法说出你拖着这幅身子在泰拉上行走了多久。
但它一定是恐怖、复杂、且沉重的。
在群星还在注视的年代...你的来处。
“我担心她的行为会为泰拉带来意料之外的事情。在这之前,我的本意是阻止她。但我们晚了一步。”
忽的,她沉默下去且喃喃自语。
“如今的泰拉,文明成长的是如此的壮大...干涉一些东西,已经不再是容易的事。...人们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如同自我安慰。
“为什么不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如今的文明,只有集体尚能搅动风云。
“已经有所尝试,只是结局...往往都不算好。”
你的脑中瞬间出现了亚叶的身影。
“...以你能想象到的范围内。哪怕是罗德岛,阿米娅,可露希尔,甚至于深海猎人们,往往都都已经知道许多事情,以帮助解决他们所遇到的难题。”
“但作为一个平凡人,”她的神情突然变了,很轻微。即便清冷依旧披在身上,你终于能用你的眼睛看见她的悲哀。
她在悲哀。
“当你在田间犁地的时候,你不会去在意天边为何形成云彩、雨露与闪电,但也许你会想要知道,下一场风暴何时来临。贵族政客的傲慢举措与频发的天灾,庄稼的预估收成与新的税务规则,这些才是生活的根底。事实上,许多人连这些都不屑一顾。”
“他们并不在意他人的命运。”
“无论是生活的重量太过沉重,还是今天太过甜美。”
雨水冲刷就会留下痕迹。抬起脚时,时间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足迹。
“以泰拉人的视角,就算真的选择相信那些过于遥远的知识与信息,他们又能做什么?这又有什么用?”
书籍不运用无法填饱肚子。渺茫的未来与深沉的过去都与现在无关。
“空有理想者,只会抱着它溺死。”
残酷,但是是真理之一。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也算在那些“遥远的知识”里。甚至不是空间与时间的“遥远”,只是两张嘴,一颗心的条件。
明天还很神秘,过去已成既定,但今天是个“礼物”。
无疑有些望文生义,但你觉得放在这里显得讽刺。
只有极少数关注着周遭一切的智者才懂得保持思考。
那剩下的呢?
“而剩下的人,在面对超出理解能力的事物时,为了保障他们无知的舒适圈不会受到挑战,往往会选择嗤笑或迫害。”
“他们只是可悲,可真理却因此变的遥远了。”
或许后世的人们会大笑特笑如今的“平凡人”,嘲笑他们受时代局限、自身思想所导致的怠惰,自负,骄傲与短视。但又有没多少人会去在意被他们所迫害,所掩埋的,真正历史长河中的珍宝呢?
如此戏剧性的循环。
你忽然明悟,克丽斯腾自杀般的上升,意义不单单只是为了见到她的“星空”。
“而你,博士。如果可以的话,无论接下来,你看见什么,都请不要动摇。”
“相信你和阿米娅、煌乃至所有罗德岛干员,甚至于罗德岛本身的纽带,”
“——————相信我。”
绿色倩影站在你的身前,她在看着你。
短发飘扬,藏在下面的是你前所未见的风景。
一切情绪都不矛盾的在她身上出现,被岁月所联系。
时间长久的停滞,水滴落下,经过你们视线之间时又减速,直到你能看清它的每一寸。
宝石般的眼眸。
在那其中,你看得到“期盼”。
你会对自己的命运作诠释的。你相信,凯尔希也是。
你感受到了目光。
5000米高空。
气流,云朵还是雾?
分不清了。
强劲的力道和剧烈的颠簸让斐尔迪南几乎找不着自己的方位,只能看见白茫茫的水雾在窗外。
夜已经降临了,玻璃窗外乌黑一片,隐约可以看见雷电如同静脉延伸到云层下端,又顷刻消失。
穿梭机几乎是在抖动中前进的,高层的冲力如同海浪,一时让它抬起前段然后又迅速平衡,猛地一吸,冰冷的空气钻入肺部,让他抖如筛糠。
“你和我说过你会开这玩意的——!”
“抓好。”
“我——唔!”
又是一次上升,冲力让他的小腿狠狠地绷紧,然后骤然松开。
凌冽的寒风没能堵住斐尔迪南的眼,他看得见,一簇黑烟,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火光。
“我去...不会...”
“...动力炉!动力炉烧起来了!!!”
整个飞机的侧半身如同浸入火焰一般,大风没能吹灭它,反而让引擎如同逆飞的流星。
“嗯...功力损耗,问题不大。”
前座飘来塞雷娅冷静的声音,甚至经过稀薄的空气也没有丝毫的颤抖与慌张。
“问题...不大?”
斐尔迪南短暂的停滞了一下大脑,他还是没能做到在陆地一般优雅与绅士。
但塞雷娅可不会。
“斐尔迪南。过来,抓紧。”
“这个操纵杆,我出去办点事,你不要松开它。”
“办点事?什么叫你要出去办点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斐尔迪南猛地抓住操纵杆,巨大的阻力让他心中捏了一把汗。
稳住。
沉肘,腰部半弓,后腿抵住座椅...这可不是玩玩的!
该死...它在晃!远比我想象的要...
“塞雷娅!塞雷娅!它在晃!”
“草!我早该在来之前应该给我律师打个电话的!”
“不用慌,注意好仪表。”
“仪表?哪个仪表?衣服还是操纵台?”
话音刚落,冰冷的提示音瞬间响起,如同棉花膨胀撑满整个机身,然后被风抛到九霄云外。
“塞雷娅!它的仪表盘在闪!有几个灯亮个不停——”
“嗡————”
几乎就在仪表盘冒出火花的瞬间,塞雷娅一把拉过已经失衡的的斐尔迪南,同时借力上跃。
机身大角度倾斜的情况下!
“吚——!”
如同从天边坠入云端,斐尔迪南狠狠地撞在了座椅里,要命的冲击力和恐怖的窒息感即使不了一刀,让他险些晕厥过去。
而塞雷娅呢?
来不及思考,一股气血冲上脑门的感受让他整个人后仰到底。
“咳咳!”他飞速扣上安全带,自己牢牢拴在后座。
飞行器艰难的翻回来,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羽兽,前段银亮的外壳与后端烧焦的尾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交火声停下了...你做的?”
“电磁脉冲陷阱,雷神工业的逆向还原。”
“抢无人机时要使的?”
“是,到是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准备好,要对接了。”
“姿态检查,准备对接。带上你的面具,能让你好受些。”
“呵,呵。说句实话,我以为你会像个想不开的人一样直接跳到聚焦发生器的顶部,然后一拳打破那里的天花板,结果你倒是像个学院派一样,老老实实的对接。”
“这座实验室是娜丝提修建的,我不认为不会对我有所防备,更何况,我无法担保你是否能承受这个高度的气压。”
他艰难的从冷风中睁开眼,“细心,理智...看来你离开莱茵生命后确实没闲着。你在这些年里面干了什么?”
“工作。”
“哈,工作。”
“行了,斐尔迪南,松开安全带吧。你如果想把莱茵生命从悬崖边拉回来,就做给我看。”
她立在门口,温暖的室内灯照在她的脸上。
平淡,怀疑。
她那双瞳孔静静地看着斐尔迪南,其他的部分被白云阻隔,看不真切。
“那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
话还在耳畔。
“咔。”
石棺。
石棺。
石棺。
无穷无尽,无止无休。如同海洋广阔无垠。
不,不是海洋。
是山脉。
有的半空漂浮,有的紧固于地。
如同砌在地板的砖块。
寂静无声,安静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里的气氛。
诡异,幽静————
孤独。
水泥地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而透明的阶梯,一路延伸,直到底部变成一条路。
浑然一体。
你能看见黄色的光圈映在眼底,像是漆黑公路上的一盏路灯。
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你能依稀看清它的轮廓,中间有圆形的空洞,仿若瞳孔。
“——————啊。”
这声音源自万古之前,在大地尚未凝聚,天空黯淡无光之时。它并非来自星球,而是来自星空。
凯尔希凝立在透明的桥上,眼神仿佛完全被牵引。
沉默。
“早在塞雷娅与我有所接触,提及克丽斯腾的时候,我就设想过她会不择手段地做到这件事。”
“莽撞地尝试航天飞行的危险是人们所预想不到的,即使是塞雷娅也不知晓全貌。”
“直到特里蒙事变,白面鸮干员与赫默干员被卷入一场看似毫无关系的事件——”
“可哪怕那时,在猜测到她试图再次对天空发起挑战的时候——我承认,我也并没有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直到这时候,此时此刻。聚焦发生器出现在世俗的眼中,能量井的规模前所未有的大时——”
“莱茵总辖,克丽斯腾·莱特的目标本是不可完成的。因此,我意识到,有外力帮助了她,极大的影响了她。”
“借用军方的资金和人脉,继续着父母留下的研究,年轻的天才靠莱茵生命的外壳欺骗了所有的人,直接指向了她人生中最固执的期望。”
“她打算撕碎天空。”
这不让你吃惊,倒不如说,看见聚焦发生器的第一眼,你就知道了星空便是她的向往。
“这我也猜得到,可是,然后呢?”
“...无论克丽斯腾有多么凄苦的过去,多么纯粹的理想,哪怕有些事情并非她亲手所为...”
“想想赫默和伊芙利特的遭遇吧。”
...
你无言以对。
一节伤痕累累的手臂与疲惫不堪的眼睛已经足够让你理解凯尔希的话。
“克丽斯腾是自私的。莱茵生命是无情的。她始终都必须为这些罪过承担责任。”
“塞雷娅希望她承担起这些责任,塞雷娅想劝她将始终凝望着天空的眼眸看向莱茵生命里一个个具体的人......”
“也许塞雷娅本该是第一个替克丽斯腾承担理想的人,只不过在莱茵生命,在道德与伦理的分歧之下,一切都失控了。”
是的。你从一开始就看得出。
无论是塞雷娅的魂不守舍,赫默的无言怒火,你都看到了。
既然连离开的人都有这样的执念,那平静的湖又怎可能毫无波澜?
与其说是毫无波澜,不如说,是“相对静止。”
因为当逆流的物质被撇下后,剩下的都是向同一个方向奔腾的水了。
“无论如何,塞雷娅和我都慢了一步。以目前泰拉的源石技术而言,想要撕毁天空,需要全泰拉一个漫长时间区间内的总电力。”
“这也只是纯粹的数字上的比对。根本没有人能将如此庞大的能量汇于一点,更鲜有手段能够将其顺利向天空输出。”
“但是,你一定还记得核心城的石棺。”
雪上撒着鲜红的液体。空气中是源石粉尘的冰寒。
盾牌的碎片被残瓦掩埋,墨镜碎裂在泥土里。
进了沙子的狙击枪。
还有融化的雪。
“我不会忘记。”
“...我不能忘记。”
“彼时乌萨斯粗浅的研究就足以从石棺中取得相当可观的能源,那么眼前的......足以完成克丽斯腾癫狂的理想。”
“至少她没有选择与军方或梅兰德基金会共享这一情报。这样的利益足以让国家机器失去理智,也确实足够让他们迅速成为新的霸主。”
你有些无力的眺望四周,沉闷如同石头,压在你的心脏深处。
“不要动摇。”
她对你说,她对自己说。
强烈的光芒扫过你的身体,你感到一丝不可思议的熟悉。
毫无征兆地,你从眼前的事物中回想起了那个画面。那个你至今无法遗忘的画面。
石棺。冷峻的光。
阿米娅握着你的手,你什么也记不得,你被卷进切尔诺伯格的漩涡,那是一切的开始。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有什么,有什么更悠久的情绪弥漫在迷雾似的记忆中。
令你悲伤,令你怀念,令你不安......它属于你,却又令你避之不及。
你早已将它抛在时空长河之中。
说不准是它抛弃了你。
这股情绪很短暂,一闪而逝。但却恰到好处的能让你品味其中的痛楚,却又让你无法再去追溯它的本质和探寻它的源头。
你努力稳住了心神。面对这寂静的噪音与耀眼的黑暗,无法描述却又极短暂的折磨之后,视野恢复了。
你险些惊叹出声。背后的肋间肌绷紧如同上了发条的弦——紧张,恐惧,如同从水中浮出,再一次体会空气的甜美。
但这未知的造物却先你一步,复苏的声响回荡在大厅之中。
“在如此......如此漫长的时间后,我竟然还能亲眼看见......一位同僚......和他的仆从。”
“不可思议。”
如同梵音,但无论是那简单的发音,震惊的情绪,感动的内心都是让你如此触动...像是支撑柱的挪动,地轴的轻微偏转。轻微的情绪如同醉心的毒药,从四肢百骸涌入心田...
“为什么...我听得懂?”
“你是谁?!”
“...我又是谁?”
“我是谁?(未知语言)”
“我是谁?(标准的哥伦比亚语)”
“你为何要用泰拉的语言?你...不知道我的...”
“...存在。”
沉默的孤寂。你恍然间觉得,像是一位老人放下了刚刚伸出的手,将全身缩在小小的椅子上。
“Ama-10,”
声音如同天启。怒火如同雨水落地,燃烧。
“我命令你,回答我。”
“在你用生命与底层逻辑守护的大地上,在我昔日的同僚上....”
“发生了什么?”
递质在呼喊。
赫默很难说出这种感觉,介于脑海与现实之间。
她的脖颈在刺痛,同时,又能感受到思想中的紧迫感。
但无论是什么感受,都无法与眼前的主观景色争夺主次。
菲林平静的站在那里。就在她的面前,站在向下的必经之路上。
棕色的秀发就这样落下。围巾、墨镜、帽子...她似乎从未变过。
但相应的,站在这里的她没有平和。有一种巨大的割裂感出现在她身上。
犹豫不决,冷静,沉稳。
“你带着我的祝福,走到了这里,也好。”
上层的混乱、吵闹完全无法影响这里。留在这里的只有寂静。
闪动的寒光亮在她的心里。
“您站在这里...是为了阻止我前进。”
她改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赫默联想起了在设施中与塞雷娅说的话。
“你是否...始终无法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可靠的前辈,亲密的友人。
“你没有松开我送你的武器,很好。看来你来到这也并不是因为一腔热血。”
你或许举棋不定。
但我会。我会站在他们身前。
黎博利羽毛舒展,如同一把尖刀扬起了它的刀刃。
坚定是它的刀身,力量是它的权柄。
勇气是它的锋芒。
“是的。”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孩子。”
她对赫默说,她对天空说。
“抽身而去,还是就此离开?”
“...我会学着成为您所说的战士,雅拉女士。”
叮——
法术触痕一瞬间遍布在无人机的法术回路上。
阴影中,唯她的眼神闪闪发亮。
“.....赫默。”
雅拉最终还是开了口。
她的双手从始至终都未从裙摆下伸出,身体更是没有展现出任何攻击姿态。
不会再出手了。更何况是对我带到这里的姑娘。
“你很清楚,克丽斯腾不会把聚焦发生器接收的能量对准大地上任何一处城镇。”
“你没有必要阻止她。”
“她只是和所有科学家一样,准备向无人曾踏足的地方前进罢了。”
她希望她的孩子还可以有前路可走。
这是她的追求,这是她的生命。
“也许吧,雅拉主任。”
将法杖搁置,无人机的光华重新收敛。
她带着空明的眼神看向天空,如若有物在前。
“我并不如您一样了解总辖,但如果是您说的话,我愿意相信。”
“但我会继续试着停下这一切,就算是您挡在我面前也不例外。”
答案她早就知道,但还有剧本需要她。
作为一个演员,她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如果总辖就这么进行了她无论是什么的实验,并且获得了成功——”
“哥伦比亚的科学界,会怎么看她?”
“您在人力资源考察部工作了这么久,这里的人您再熟悉不过。”
“......英雄。”
撕碎天空的壮举。
将政局玩弄于股掌之间。
历经长久的科学生涯。
这是多么传奇,多么神奇的故事。甚至无需多加修饰,就足以做成童话放在教材上。
最重要的是,带来的名与望。
她无法知道,如今哥伦比亚疯狂的前沿科学研究氛围在经受这样一剂猛药后会向哪个方向演化。但一定不是她想看到的。
克丽斯腾是能成功的,是因为她是克丽斯腾。
但她只是她。
而附庸风雅、自诩天才的人从哥伦比亚的科学界刚刚诞生的时候就有了!
克丽斯腾的“开拓精神”会被刻在纪念碑上,被这些愚蠢,自负者,被鼓舞者追捧为科学行进的至高教条。
偏执者将自己的疯狂悉数倾泻在他人之身。
贪婪,狂妄,冒进,顽固者会成为浪潮。
那么。
被裹挟着,抱有法律和道德底线的人呢?
换句话说。
赫默呢?
意志不坚者被同化,坚定不移者被封杀。
从此,哥伦比亚只会有混沌被奉为真理。
到时候,痛苦会在哥伦比亚的贫民窟开始,像是树根与病毒一样往外生长。
然后,
成百上千的“水箱实验”。因经费不足而铤而走险的赌徒心理造就的又一件“炎魔事件。”
会成为哥伦比亚科学界,最合法,最绿色,最符合政府胃口的菜肴。
以人肉为食材。
“如果他们都把如同莱茵生命的总辖一般行事作为美德——”
“或许我们都不用想象......”
“您对莱茵生命已经做过的那些研究,也从来不是一无所知。”
雅拉当然看的到。
如同打破本就透明的的玻璃去看早就清晰的真相。
“我很清楚,赫默。”
“我很清楚,特里蒙,不,哥伦比亚的国土内,曾发生过,且正发生着多少这样的事情。”
“曾有无数疯狂而诱人的计划摆在我的面前,拿出这些东西的人眼神明亮,笑容真诚。”
底层情感逻辑被改变时,没有人救得了这样的研究者。
“他们衷心地以为他们在为“纯粹的科学”效力,是我们认知原野的拓荒。”
“而您和您的同僚们,只需要评估他们的实验计划里,宏伟蓝图下,会不会偶尔也要付出一点点代价和损耗。”
是啊。
因为我们是哥伦比亚。
我们是这个国家。
当我们作为梅兰德基金会出面时,这里没有个人。
而对于国家机器来说,个人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
“代价。”
呵。
雅拉在明亮的黄色灯光下站着,从额头开始,整张脸被照的明亮。
尘埃在空中漂浮,就这样缓缓地飞。飞过她的周围,飞过赫默的眼前。
她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墨镜。她的面孔很美。
眼角有着一丝皱纹,明亮的眼睛在此刻如同哀悼般低垂,长长的睫毛伸出,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肤色黄偏白,指甲涂了油,指节修长而柔软。
老旧的笔记本散发出平静稳重的气氛,静静躺在她的怀中。
“这种代价有时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有时是若干个绝症病人或者死刑犯;有时是一个村落或一个城镇,有时是某个特定的种族乃至国家。在我看来,也有时,是他们自己。”
“您对此恐惧吗,雅拉主任?还是,您也为了科学进步的可能性而兴奋不已?”
“雅拉主任,这世上从来没有装在玻璃罩里的‘纯粹的科学’。”
“科学在我们的手掌中,在人的手掌中。您必须知道它的温度,它的重量,它是否灼人,它会带来什么痛苦或是慰藉。”
她向前,无惧眼前的前辈,只是因为曾经切肤感受的苦痛。
“那些人永远声称自己是在前进,可他们只是胡乱把脚伸向自己想践踏的地方而已。”
“但...”
雅拉没有去看她,低垂着眼神。
“这就是前进,赫默。”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走,他们只能这么走。”
“幸运者找对了地方,走入光明中。不幸者闯进死胡同,兜兜转转。”
她终于把眼光抬起,看向年轻的人儿。
“你也是研究员...你阻止不了他们,你知道什么是最无法阻挡的。”
“...”
“渴求。”
“物质束缚不了它,道德束缚不了它,规则也同样束缚不了它。这片大地上,从古至今,在克丽斯腾之前,你说的那些贪婪的、狂妄的、冒进的、顽固的人们,他们又何曾停下过?”
“那么——”
“他们今后,必须停下。”
不留任何余地,没有任何缓和,更无半点后悔。
斩钉截铁。
“起码,在真正俯身看清自己的脚下到底是什么之前,他们必须停下。”
“雅拉主任,我觉得——科学的燃料不该是欲望与理想,也不该是计算与取舍。”
赫默想了很久。
曾经,她一直在想,科学的意义,定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镌刻在科学界很多年,每个人都对此有着自己的答案。
科学可以是目的,可以是手段,可以是物质,可以是精神。
学习科学的意义——或者说思考,是研究员在进行科学探索时保持热情与活力的重要方式。
每当她想要为此下个决定时,她的脑中都是那场大火。
火焰残酷而炙热。与之相对的是流淌的泪水。
回忆挥之不去。
赫默挺直了腰,阴暗的发射井中散发出的微光着照亮在夹缝中二人的剪影。
菲林微低着头,而黎博利则一只脚在前,略略侧身。
看不到她的眼睛,但你感受得到坚决。
“科学是真切的看向每一个人。”
良久的沉默,水管上的水滴到有些水洼的平面上,从中能看出她们二人上半身残缺的倒影。
“赫默,你说了一句很漂亮的话,适合被挂在大学图书馆的走廊里。”
“但恐怕没有哪个研究者愿意让这句话出现在实验室的墙上。这是句空话。”
“那么,我会让它落实的,雅拉主任。”
“我不想中途放弃,我还带着您的祝福。”
雅拉轻呼了一口气,化为白雾升腾。
“赫默,克丽斯腾花了很长时间准备这项计划,我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
“但她的觉悟一定不会比她的父母要少。”
她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草原柔软的的触感就在脚下,发射场的钢铁地面反射出寒光。
在她无声的呼喊与克丽斯腾的哭泣中,她眼睁睁的看着飞行器化为火球,燃烧了整整一分钟。
星空此时是他们的背景。
莱特夫妇就这样走了。独留她与克丽斯腾。
她突然好累。
不久后,她褪去了表面的演员身份,并向总统递交了辞呈。
“理由呢?”杰克逊有些好笑,但他还是耐心的问。
“累了,病了,身体抱恙,什么都行。”
“...我倒是宁愿相信是第一个。保密协议别忘了。”
“谨遵。”
“...享受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吧,雅拉。”
“借您吉言。”
走出门外,尚未长成的克丽斯腾有些局促的坐在门口的公共长椅上,一头金发居然毫无打理的就向下飘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又转回去。
“说了多少次了,出门绑好发夹。”
“...我忘了。”
还是个小孩子啊。
她轻轻的靠在雅拉的左腰上,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直到彻底消失在总统府。
“你——”
面对着赫默,脑中想着过去。
她说教的话再也不讲出口了。
“好吧......不是你,是我。”
如同卸下了负担。
赫默觉得眼前的她很真实。至少在这一刻。
“......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希望又一次沦为泡影。”
“...”赫默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
“...那么,雅拉主任,您希望的又是什么?见证克丽斯腾的成功,还是让她平安无事地回来?”
......
无言。
“我认识位叫露比的研究员,她最大的希望是按时下班,顺利退休。”
“刚才遇到的一位士兵先生,我想他现在唯一希望的事就是从这座失控的能量井平安离开,带着亲戚们从特里蒙的科学疯子手中逃走。”
“与他们相比,总辖的希望更高贵吗?”
“雅拉主任,您知道这并不公平。”
“......”
“我没办法用道德或正义欺骗自己,然后放你过去。”
“我们...我必须承认感情的重量,克丽斯腾的那个梦,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赫默,你不会不明白。”
当然明白,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情感,她才走的上这条路。
“可如果我们能阻止总辖,她也许还会——”
“不会的,孩子。”
赫默愣在了原地,接着肩膀耷拉下去,然后是头。
“不会的。”
“我很清楚......当她开始这项计划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再回来了。”
“从很早之前,甚至,在我们初见时,这一切......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赫默,对于你能挡在我的面前,我很欣慰。我甚至可以说,我支持你的主张。但是,”
她就这么站着,她没有再后退,头也不再低下。
她承认了自己。
“我是她的家人。我依然不会让你通过。”
“就让我看看吧,你真的......准备好承担你所说的话了吗?”
“你今后将要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帕尔维斯或者克丽斯腾。”
“你要面对的,是所有试图前进的人们。”
“我会的,我必须准备好,我向您保证。”
“科学必须前进,也势必前进。”
她早就明白的道理,没有理由反对。
长杖挥舞,法术光华散发出来,流向大地。
“也许,有的人,比如总辖,他们更擅长“前进”的部分。”
“但也必须有人站出来,确保科学——”
粗糙的地面终于被水浸湿,平坦的镜面上展露出她的法术痕迹,将整片夹缝照的透亮。
“依然在人的手中。”
“科学是真切的看向每个人。”
周遭温度一直在升高。雅拉能够感受千里至深处的炙热。
她明白,她的孩子正在上空等待着这一刻。
望向消失在楼道深处,不顾艰难险阻仍要向前的赫默身影。
“倒是也挺像。”
发射的事实阻止了雅拉的步伐,但她不再追逐赫默的背影。
一切既已成定局,不如去欣赏赫默的决心。
她突然就对这个小姑娘充满了信心。
也许她真的做得到。只是,这个未来毕竟太过困难。
好在,曾经也有一个人向她许诺了未来,她认为自己依旧有这一份好运去保护下一个后辈的祈愿。
“哈,我可不是什么科学家。”
她嘴角一咧,淡淡平静自脸上溢满。
“你会飞上你所梦想的深空之中的,克丽斯腾。”
“你一定会的。”
不知名建筑顶端。
小贾斯汀轻轻的摇摇酒杯,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聚焦发生器。
“娜丝提,你就不会选一个视野更好的地方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继续烦我?”
他的眼中带着追忆,风掀起他的短发,领带与衬衫随风飘摇。
“我去莱塔尼亚考察的时候,曾看过莱塔尼亚人的烟花庆典,他们会邀请最好的作曲家,专门为这场庆典谱曲。当第一朵烟花绽放,音乐家们就会一齐演奏,那场面,啧啧,真是漂亮。”
“你的修辞过于贫乏,莱塔尼亚人不会喜欢你。”
“哈,那倒是。不过...我们今天居然在特里蒙看到了同样灿烂的景色。”
“悬浮在天顶的圆环,无人机的子弹曳出的光雨,装甲上溅射出的火花......不比烟花表演差。”
“说起来,演奏也应该到高潮部分了。”
女妖等待着,商人等待着,星空等待着,文明等待着,人们等待着。
...她等待着。
“应该有一个震撼人心的强音——”
天顶摇动,大地坍塌。轰鸣四起,混乱终止。
似同钟声,宛如天启。
“这会成为开启一个新时代的讯号——”
“这是新生婴儿好奇的一瞥——”
“这座环形实验室自诞生之刻起就准备好了颠覆人们的认知——”
“这是萨卡兹的未来——”
“是远视者的眼睛——”
“是文明的转折——”
言语无法描述眼前的盛况。
每个泰拉人此刻再不去观望眼前的生活,因为有双眼睛帮他们望向深空。
仰望着从来便触不可及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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