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瓶高浓度的烈酒咚咚咚地灌进嘴里，年轻英俊的脸庞却依旧神态自若。

【资料图】

“嘿，这饮料还挺好喝。”他笑着对我说。

我心中有些难受，嘴巴微张，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轻抿了一口酒杯，一股热流狠狠冲击着我的鼻腔，熏得我快要流泪，但我还是强忍着痛苦，努力让脸色不产生丝毫变化。

“嗯，还不错。”

“噗——哈哈哈——”他大笑地拍着桌子，“行了，不用装了，你才多少岁啊，要是这都刺激不到你，你怕是早就把自己玩死了。”

一滴眼泪如释重负般从我眼角流了出来。

“憋得挺难受吧？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你这种老好人愿意为了别人迁就自己。”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我不需要你安慰，我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的神色有些黯淡。

“你也不理解吗？兄弟，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的，你应该这样。”他认真得看着我，“你知道吗，我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不想让你太难过了。你是个好人，在这个时代还能保持本心的人已经不多了，能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遇见你，真的让我很开心。”

我愕然地看着他。

“你还小，所以你不懂，这种感觉真的太难熬了，兄弟。”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97岁吧？那你还记得我今年几岁了吗？”

“452岁。”我缓缓开口。

“是啊，我已经这么大了……”他开始喃喃自语。

“但是，还是没有达到寿命极限！我还能再活一百年！一百年啊！！！”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与疯狂，一把将手中的酒瓶摔在了地上。“我怎么忍？我现在干什么都感觉不到丝毫快感！我们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太空虚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我愣愣得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呼——”他深吸一口气，神色又变得柔和，“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没……没什么。”心神不宁的我拿起桌上的酒杯，下意识得喝了一口，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哈！”他指着我开怀大笑，像是一个孩子。“和你喝酒算是为数不多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了，虽然这酒没味。”

这时候，服务员走了过来，为我们拿来了几瓶新的烈酒，同时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渣。

她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很好，弯腰的时候勾勒出一道唯美的弧线。

“谢谢。”我笑着对她说。

“不客气。”服务员也回我微微一笑。

“也就你会对人工智能这么客气了。”他说道，“明明只是一段程序罢了。”

“不一样的，我做不到把他们当成冰冷的机械，他们承担了近乎一切人类的劳动和生产，我们才能和现在这样，天天享受生活。听说二十三世纪之前的人类，每天都需要出去工作，才能赚取货币生活下去。”

“真不敢想象，货币还没有被取缔之前的生活。”他感慨道，“人们若是没有货币，居然会被像害虫一样驱逐！好吧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但是……”他的脸色又忽然变得轻浮，“嘿嘿，小屁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算盘，也就你们这些还没过两百岁的小家伙，会对性这种低级快感有感觉了。”

“不……不是！你这是污蔑！”我有些慌张地辩解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在你那个年纪也是这样，街上看到对味的人工智能，直接就带回家了。哈哈，不知道现在科研局的那帮人有没有给更新新的功能……”

说道科研局，我们二人忽然又陷入了沉默。

“应该没有更新了。”我有些苦涩地笑道。

“是啊，没事，这样也挺好。”他应和道，“也不能怪他们，他们都是些精英分子，愿意放弃享受全身心投入科研事业，提升我们文明的等级……我们呢，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开开心心地玩，不断得找刺激……虽然玩久了，也就麻木了，找不到什么刺激了。”

许久之后，他才发出这样一句感慨：“人类，已经走到头了。”

“最近很多科研局的人退出了，加入了我们。”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感觉整个胃都在燃烧，但感觉不到有多少痛苦。

“没办法，人类是有极限的。”他给我倒了半杯酒。

“他们一定也很绝望吧，科学已经不再发展了，听说也有不少科研局的人开始寻找上帝了，说祂们一定能领导人类走向新的辉煌。”剩下的那一瓶酒都是他的。

“来，干杯，敬渺小的，无知的，可悲的人类。”他向我举起酒瓶。

“敬人类。”

“砰——”我的酒杯和他的酒瓶子碰撞了一下。

“好久没这么舒坦了。”他有些回味得看了看酒瓶，“哇哦，95度的金麦酒，怪不得还有点味道。”

“你都不知道你喝的什么吗？”我吐槽道。

他无奈得怂了怂肩膀：“我让服务员随便上了点度数高的，你喝了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我现在就要死了。”

“哈哈，也就你会愿意陪我这样喝酒了。”他今天好像很开心，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

“再来，这一杯，我们敬伟大的人工智能！感谢他们一直为我们服务。”他给我的酒杯里倒了约莫四分之一。

“敬人工智能！”

“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我饮净杯中的烈酒，感觉整个人都发烫，飘飘欲仙，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咕咚咕咚——”他还在仰着脖子对着瓶口灌酒。

“你这样真的不会喝醉吗？”我脸蛋发红，忍不住问道。

“你可真有意思，你喝饮料会喝醉？”他大笑着拍着我的肩膀，“放心吧，我喝过的酒比你见过的水还多。”

看着他一口气将一整瓶酒灌完，脸色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苦笑着对我说：“这种刺激已经不怎么能影响到它了。”

我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

“没事，我早就看开了。”他一眼便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我这是自作自受，以前不知道节制……兄弟，我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去搞什么快感知觉链接，这对大脑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再强烈的快感，也只会越来越麻木，习惯。”

“享受，也需要细水长流。”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默默点头。

“接下来，我们敬那位排除众论，推出换脑手术的科研局疯子！可多亏了那家伙，我们才能活这么久。”他再次举起了酒瓶。

“你这是第二具克隆身体了吧？”他对我说道，“下一具身体，要不要试试选择女性？”

“可以考虑。”我向他举起了酒杯。

“敬疯子。”

“砰——”

“敬换脑手术！”

“砰——”

“敬科研院！”

“砰——”

……

“好了好了，我喝够了。”他摸了摸涨了一圈的肚子，“已经喝不下了。”

“敬上帝！”我醉醺醺地举起了酒杯，神智已经混乱不清。

“服务员！”他喊道。

先前那个收拾玻璃碎渣的服务员马上过来了，“尊敬的先生，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送这个喝地烂醉的家伙回家，照顾他等他清醒一些再听他命令。”

“是。”服务员回答。

“我没醉！嗝——”我迷迷糊糊地反驳着他。

“好了，不陪你了，我要走了。”他说道。

“走？去哪里？”

“去死。”

“哦，你要去死啊，那去吧去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感情淡了，去死都不带我，你死快点，死完了回来和我喝酒！”

他愣在原地，随后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哈哈哈！”

他走了。

他给我留了一张字条。

人类拥有选择死亡的权力。

……

3043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高龄人群选择自杀，现存人类数量锐减至两千万。

“我们，活够了。”